或许这跌宕情绪来自今晚的两场戏,穷小子在生命最终时刻,是如何完成与精魄的告别。
那两场戏太过动人,内心触动在片场因拍摄不停中断而被打得凌乱。
像不成章法的拼图,直到这时才拼凑成完整图样。
然而拼图一经成形,她又发现难抑的情绪并非来自什么看戏。
拼图中央清清晰晰写着两行字,有着一模一样的笔画:
一是她问南潇雪:「那你要我怎么样?」
一是南潇雪反问她:「那你要我怎么样?」
她们刚刚在片场门口对望,就是被这样两句话横亘其间。
滚了两圈,安常发现自己睡不着。
坐起来,揉揉头发。
这是南潇雪在宁乡的倒数第三个夜晚。
而她在这里闹情绪。
在理智还没追上来的时候,她已从雕花木床下来,换了衣服拉开她家嘎吱作响的门。
文秀英房里传来隐约的咳嗽声,吓得她赶紧门一关快步走开。
她不知道若文秀英起来、问一句她要去哪的话,她要如何回答。
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应该去找南潇雪。
不过就是南潇雪要提前三天离开宁乡,算是很大的变故么?
明明她一早对南潇雪要走这事,就做了心理准备的。
今晚情绪却波动到连她自己都害怕的程度。
上一段感情里她就是收不回成本的赌徒,被人杀得片甲不留,这一次,她明知败局已定,横竖不该再加码了。
这么想着,冲动的脚步慢下来,直至最终停住。
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又停住,还是往南潇雪民宿的方向走。
又停住,像只没头苍蝇似的转回她家方向。
“你要去哪啊?”
一道清冷声线自她背后响起。
脚步一滞。
转过头,见南潇雪还穿着那身瓷青色旗袍,脸上没卸妆,但因熬夜拍戏而脱了小半,这无损于她的美丽,却让她因倦怠而好似泛着淡淡的愁容。
安常眸光凝了凝。
这样的南潇雪好似还跌落在精魄与穷小子告别的氛围里。
南潇雪走近两步,一手轻捧起她的侧脸,仔细看了看她的眼:“哭过?”
安常撇开头:“没有。”
她何至于真的哭出来?忍下去的酸涩连身体都可以骗过,如何骗不过南潇雪?
南潇雪却不撒手:“那你怎么了?”
她找个由头:“你今晚和柯老师那两场戏,演得太好了。”
南潇雪追问:“看那两场戏,让你想到了什么?”
安常心里暗忖:
让我想到「永失吾爱」就是那般的下场。
让我想到继续追加投入、到真的爱上你那一天再与你分别,便是那般的下场。
也许比上一段感情伤得更重、痛得更彻底。
但这些话太懦弱,她没法说,只是保持沉默。
南潇雪轻轻叹了声,手掌打横。
她的手永远像一块玉,触上来那么凉,要安常的睫毛翕动两下、轻扫着她的掌心,才能感到皮肤似在回应一般,从掌纹间隐隐透出一股微热。
温温的覆在安常眼皮上,抚慰着她一度想哭的酸涩。
却有另一股新的酸涩涌起,安常很轻微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甚至不愿叫南潇雪看出她胸腔起伏。
直到情绪平复,她才攥着南潇雪手腕,轻轻把那手拉下来。
“什么都没想,就只是看入了戏而已。”
南潇雪默然一瞬,也没揭穿她。
两人站了会儿,身边那座石桥随天光渐亮,轮廓逐渐分明。
显然她们在这石桥边相逢,是她想去找南潇雪,南潇雪也想来找她。
但真遇到了,往回走,是她家,往前走,是南潇雪民宿房间。
一处日常意味太浓,让人错觉她们的日子将永远这般续写;一处却又太具露水情缘的象征意义,反复提示即将到来的离别。
就像她们质问彼此的两句话:“那你要我怎么样?”
她们的处境,与只能站在石桥边的这一刻好接近,卡在真情和入戏之间、坚持和放弃之间、拥抱和别离之间,进退两难。
还是南潇雪先问:“我们就一直站在这儿?”
安常思忖了下,指指桥尾的连廊:“要不坐会儿?”
南潇雪望一眼,走上桥。
安常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南潇雪在精魄角色里时,身形总是格外袅娜,腰肢是被细雨抚弄的柳枝。
上桥时安常仰视着南潇雪,看她腰肢带着旗袍下摆轻晃。
那么轻灵,好像无论如何伸手也握不住,就算勉强蜷起掌心,摊开一看握住的也只是半片枯黄的柳叶,真正的魂灵已随南潇雪的脚步远去。
等到下桥时,又变作了她俯视南潇雪。
南潇雪变成了视野里的一轮夕阳,无论她如何眺望也挽留不住。
一段桥两种心情,种种指向离别。
两人走到连廊边,安常说:“请坐。”
南潇雪笑了声。
那一声总算吹散了些好似凝结的空气,安常的心暂且松了松。
她靠着立柱而坐,南潇雪与她隔着半人的距离。
舞者真优美,背永远打得笔直。
安常指指河里:“有时候能看见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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