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这就是生在水乡的口福了。”
等二人商量完,导演特别自然的说:“你给南老师打个电话吧。”
安常一怔:“啊?”
“这些空镜加在南老师的舞蹈片段里,还是得像以前一样,跟她过一遍看感觉对不对啊。”导演问:“你有她微信吧?打个语音就行。”
没有。
打从一开始,她就在反复预演这场别离。
安常觉得对待南潇雪的所有事,她都心虚得过分——有南潇雪微信,怕别人觉得她们熟得诡异;没南潇雪微信,怕别人觉得她们不熟得诡异。
只好换另一个借口:“我手机没电了,在家充电,要不……”
牟导掏出自己手机,直接翻到南潇雪的微信递过来:“用我的打吧。”
安常没来得及闪开眼神,低头一瞥。
那是她第一次瞧见南潇雪的微信。
头像是一个簪花小楷的「南」字,小小一枚方块,让人觉得后面应该跟着「南风知我意」这样美好的诗句。
安常犹豫了下,没接:“她都回邶城了,万一她在忙呢?”
“没事儿你打吧,要是她在忙的话自然不会接。”
牟导又把手机往她面前递了递:“拿着啊。”
******
邶城,烧烤店。
南潇雪坐了会儿,一个人踱到店外。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一开始眼神全往南潇雪身上偷瞟,这会儿喝嗨了,反而没人注意她出来了。
只有商淇等了会儿,跟出来找她。
见南潇雪一个人站在店外,抚着自己的一截小臂。
这烧烤店太偏了,就她们一桌客人,倒免去了戴口罩的麻烦。
穿墨色旗袍的背影对月而立,飘逸得像要羽化登仙。
商淇走过去问:“手怎么了?”
最怕南潇雪练功时受伤。
这千疮百孔的身体,再重伤一次,只怕是废了。
还好,南潇雪只是挑了一下眉道:“你不觉得,邶城的天气干得吓人么?”
一个多月前刚到宁乡的时候,觉得怎么会有这么潮湿的地方,穿一袭碧色旗袍,简直像石墙角发霉的苔藓。
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习惯了那氤氲的雨气,像缭绕的雾一样随时包裹着人。
回了邶城,反而觉得干燥得不适应,好像全身的水分都顺着每一个毛孔,蒸腾着不停往外冒。
也不知连同带走了身体里的什么。
“皮肤都干了。”
商淇问:“你这是想宁乡了,还是想她了?”
南潇雪瞥了她一眼。
商淇又问:“今晚为什么来这饭局?”
“看看那些小姑娘们。”
“有人长得像她?”
南潇雪摇头:“不是那么回事。”
她回眸又往塑料篷里望了望:“你看她们,什么是她们有而我没有的?”
商淇想不出。
看起来南潇雪拥有一切:才华,美貌,金钱,地位,家世。
“是生活。”南潇雪告诉她:“所有年轻人都有而我没有的,是真实的生活,我是来让自己看清楚这一点。”
商淇默默无言。
南潇雪的确把一切都献祭给了舞台。或许其他人只看到她的光鲜,商淇却最清楚不过,南潇雪的每一分钟都被排练室的汗水浸透。
其他年轻人的生活有朋友、恋人、聚餐、旅游,而南潇雪的生活拧一把练功服,所有时间随着汗水滴落下来,里面清泠泠、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商淇知道南潇雪身上有多少伤,有时她都觉得这女人是个变态,为什么好像无论何种伤病都压不垮似的。
忽然,南潇雪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看了眼,是牟导打来的微信语音通话。
商淇:“你先接吧,应该是商量镜头的事。”
南潇雪接起来:“喂。”
那边静默一瞬,仿若能听到半凝结的空气在稠厚流淌。
南潇雪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打来的是谁。
她不再讲话,也放任对方的沉默。
过了大约十秒,安常的声音传来:“喂。”
安常是那种把自己包裹得很好的人,清冷的声音和神情是她一贯表象,若非这十秒的停顿,几乎连南潇雪都抓不出一丝破绽。
商淇想回避,却被南潇雪用眼神制止,又用嘴形说:“留下。”
商淇只好站在原地,听安常继续说:“南老师,我和牟导找你商量一下镜头的事。”
她客客气气叫“南老师”,好像把一切私人的情绪摘除得干干净净。
南潇雪声音放得很轻:“你说。”
接下来所有对谈都是公事公办。
直到安常说:“嗯,就是这些,没其他问题了。”
南潇雪嘴唇微翕了下。
商淇不知她想要说的是一句什么。
当着自己的面,也许并说不出一句“我想你了”,但可以是一句故作平常的“你今天过得好吗?”
但南潇雪什么都没说,停了会儿,换作语气平淡的一个字:“嗯。”
安常:“那,挂了。”
“嗯。”
通话断了。
南潇雪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通话界面变作对话框内的时长记录。
商淇低声:“有时我都觉得,你对自己真够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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