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脸埋进掌心,好一会儿才抬起,转向安常:“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是说,开演之前倪漫会把vip坐席的票寄给你,你干嘛还和以前一样,又是抢票又是抽签的。”
安常瞥她一眼:“居然还哭。”
“你不懂。”毛悦抽张纸巾,摁了摁眼角:“我以前抢票就是这样,抢又抢不到,抽又抽不中,每次那叫一个悲痛欲绝。”
说着又嘿嘿一乐:“我总得再切身体验一遍以前有多痛苦,才能感受到现在有多爽啊!”
叮嘱安常:“你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跟我女神吵架啊,有什么要吵的,等我拿到票再吵。”
安常:“……我没有要跟她吵架。”
说着背好自己的帆布包站起来:“陪你体验完仪式感了,我得回去工作了。”
“你那素三彩修得怎么样了?”
“快要收尾了,希望罗老先生能满意。”
“你呢?你自己满意吗?”
若放在以前,安常会说她不知道。
但这时她想了想:“我自己很满意,可以说,这是我难得对自己满意的作品。”
傍晚时,安常接到南潇雪电话:“喂。”
她顿了顿才应:“喂。”
舞剧《逐》上次首演后,便因南潇雪受伤取消了所有场次,此番南潇雪伤愈复出,本来舞剧院的意思是,挑以前的老剧目再演一遍。
南潇雪却执意选了《逐》。
安常知道原因,因为《逐》里包含三个超高难度动作,是南潇雪以前从未挑战过的,而她上次受伤又是在《逐》首演热身之时。
南潇雪便是这样的人。
傲慢到极致,竟成了一种近乎稀缺的品质,根本不接受自己世界里存在“失败”这一名词。
上次她因《逐》而铩羽,这次就一定会选《逐》来收复失地。
在她远离舞台的这段时间,柯蘅的人气水涨船高,还有几位后辈舞者声名鹊起。
南潇雪却完全不在意。
这又是她傲慢的另一重体现——舞台是她的天下,她的眼里除了自己,无需看到其他任何人。
如果有一天她跌落,只会是因为输给自己。
舞剧开演在即,排练越发紧凑,南潇雪每每深夜才回来,睡四五个小时便又出发,偶尔睡在舞剧院也是有的。
安常已许久没同她相处过。
这会儿在电话里听到她声音,反而恍然了一瞬。
南潇雪叫她一声:“小姑娘。”
她不语,南潇雪又问:“晚上要不要来剧场看我们合排?”
“你们今晚要合排?”
“是,院长请了几位退休老教授回来,便想着趁机合排一次,给她们看看。”南潇雪道:“我叫倪漫安排司机来接你。”
安常却道:“我不来了。”
“怎么,对我没信心?”
“不是,就是想把看你复出的第一次表演,留给正式的舞台。”
这时电话那端叫:“雪姐。”
南潇雪应一声:“来了。”
告诉安常:“今晚合排完就可以解散,我应该会早点回来。”
安常的“嗯”字音节发了一半,电话就断了。
握着手机怔了会儿,才放下,踱到窗边。
邶城冬日总不似南方处处缀着绿意,花园里一株银杏,秋天里煞是好看,到这时浅金的叶片早已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似要戳破灰霾的天。
刚才吃过晚饭,罗诚坐轮椅在花园里透气,不知怎地抬起头。
看见窗口的安常,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安常也冲罗诚挥挥手。
衰败的夕阳藏在厚厚的云层之后,本以为早已日落,直到这时太阳真的落下去、一点影子也不剩了,才发现四周骤起一阵茫茫的雾,裹住一切。
安常望着楼下罗诚的脸,瞬间又苍老了几分,被天色一同染得灰淡。
好似已坐着轮椅在这里等候了千万年。又还有千万年需要他坐着轮椅在这里等下去。
安常心里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南潇雪身边的人,从罗诚到商淇,和南潇雪自己一样,也都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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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雪完成了当晚的合排。
倪漫带着司机候在门口,一见南潇雪身影,立即拉开车门
自从上次柯蘅经纪公司闹出那场纷争,商淇便警醒所有人要多加注意。舞剧院也极为重视《逐》的重新开演,排练期间,谢绝所有记者和粉丝。
南潇雪上车后,习惯性阖着双眸。
也许在她心里,这世界本就没什么好看。
热闹或喧杂,无论是好是坏,从来没有接纳过她、包容过她,她从未真正在这现世中容身。
手机却开始震动。
南潇雪睁开眸子:“喂。”
安常的声音传来:“喂,南老师。”
南潇雪忽地叫:“停车。”
拉开车门,不一会儿,一张白皙的脸露出来。
倪漫吓一跳:“安常?你等多久了?”
安常笑道:“没多久。”
水乡姑娘皮肤薄,冷空气里冻一阵,鼻尖都泛红。
南潇雪让她坐到身边,把她冰凉的指尖握到手里,又叫司机:“暖气开大些。”
问安常:“不是说不看合排?又跑来做什么?”
安常被暖气一吹,双颊却愈发的透出红来:“来接南老师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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