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安常声音轻,却肯定。
越走近南潇雪,便越知道她的成功是毋庸置疑的。
她以时间献祭,以疼痛献祭,以自我献祭。只要开始跳舞,她便不惜一切的把自己抛进去。
如若这样的南潇雪会失败,安常想,她大概从今以后不信神佛。
此时后台,南潇雪结束了最后的热身。
“准备上场了。”
舞者们做着小跳,又或者用力拍打着自己腿部肌肉,试图最大程度激活身体每一寸。
南潇雪却是静静的,商淇一身砚灰西装、抱着双臂站在人群最外围,南潇雪顺着灯光寻到她身影,冲她点一下头。
她也冲南潇雪很浅的一点头。
这便是她们关系的本质了。南潇雪深吸一口气,走到舞台边候场。
什么准备动作都不需要做了,她已投入了自己的所有。
一盏射灯照过来,她阖了阖眸子,在心里默默说:“在我有了退路的时候,我也不曾背弃过你。同样的,请你千万也不要背弃我。“
右手手指并合,贴了贴自己的左心房,然后一勾腰,指尖轻触地板。
忽地指尖一跳。
诚然,可能是身旁其他舞者的小跳引发了地板震动。
但南潇雪莫名觉得,这片她抛洒了所有时光、青春、汗水甚至血液的地方,在无言的回应她。
“最后准备!”
南潇雪直起腰,再次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挺直的肩背令她看起来像一只骄傲的鹤。
她昂着头,向着舞台上那片耀眼的灯光里走去。
******
直到两个小时的舞剧结束,舞者们集体谢幕。
毛悦在安常身旁爆哭,一手捂着嘴,根本说不出话。
事实上哭的不止是她,身边各方向都传来抽噎声。
那些灼烫的眼泪,已分不清是为剧中那用一条腿顽强起舞的教授,还是为王者归来的南潇雪,又或者,当南潇雪在手术后以超越首演的质量完成这出舞剧时,她早已与剧中角色合而为一。
直到舞者们准备退场,毛悦一把拉起安常,哽咽着道:“走走走,快去剧场外排队。”
南潇雪是个很少营业的人,今晚演出后到剧场外与老粉合影,是为此次复出做的特别安排。
毛悦问安常:“你怎么这么平静啊?她成功了!我简直想要尖叫!”
说着再也按捺不住一般,原地跳着:“啊啊啊啊啊!”
附近也有人和她一样:“啊啊啊啊啊!”
毛悦扭头一看:哟,认识!两人以前追星时见过好几次!
冲对方笑笑,又拉着安常:“好了赶紧走了,不然占不到好位置了。”
固然她现在想怎么同南潇雪合影都可以,但还是要去体验当粉丝的乐趣。
而对安常来说,这是她在舞剧结束后第一时间见到南潇雪的方式,好过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休息室独自等候。
她带来了一束曼塔玫瑰,捧了整晚,此时紧紧抱在怀里。
一路跑着,才后知后觉发现,泪腺忍得发酸,脚步一颠,几乎便要夺眶而出。
她阖了阖眸子,强行逼退回去。
她并不想哭,因为眼泪和周遭所有人都不一样,有太多复杂情绪而找不到共鸣。
南潇雪成功,她并没有毛悦那样酣畅的欣快,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深深后怕。
她明明知道南潇雪一定会成功,但整场演出之间,她都狠狠掐着自己掌心,生怕下一秒,南潇雪再次跌倒。
明明南潇雪今晚的表演那么完美。
谪仙不再是空灵的代名词,而因超强的意志力被赋予了某种强大的信念感,甚至让那一舞带有了某种神性。
而从安常走近谪仙身旁的那一刻起——
她便已失去纯粹欣赏的资格了。
******
剧场后拉着隔离带,获悉消息的老粉们在此等候,等南潇雪过来便会开放列队。
毛悦拉着安常跑得飞快,总算占了前排位置,很快身后人群熙攘,不停把她们往前挤。
安常小心护着怀里的花,低头看一眼,边沿还未打卷,仍是新鲜模样。
这时旁边粉丝开始尖叫,毛悦也晃着安常胳膊:“来了来了!”
安常抬头。
南潇雪简单换了身竹青旗袍,拢着长极脚踝的烟墨色大衣,脸上的妆容未改。舞台妆往往浓烈而夸张,力求让远距离观众也感受到人物情绪,此时走得近了,却也一点不显浮夸,尽数被她清寒的五官压制。
“南仙啊啊啊啊啊!”
“今晚太棒了!”
粉丝们不欲与南潇雪有什么实质交流,一起追星时的热情却分外高涨。
安常混在人堆里,怔怔望着南潇雪,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似灵魂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跟着人群惊叹那青颦黛眉的绝美,只远远仰望而不敢沾染分毫,另一半被涌动的血液鼓噪,蜷起的指尖上似还沾染着上一场欢爱的靡靡气息,经久不退。
南潇雪越来越近。
剧场后面灯光昏黄,而那不甚明亮的路灯把纷飞的雪也照得隐约。她是太适合出现在一片皑皑落雪间的人,清寒的双眸射过来,令人好似能看到她身后沉沉朱红的宫墙,载满了故事。
雪花便像一生中遗憾的无数件事,沉甸甸的落了满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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