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我答谢你帮我照料石榴树。”她叫小宛:“你来。”
同为蓝色的扎染印花布,花纹有着微妙不同,有的似春日纷飞的蒲公英,有的似夏日傍晚盛开的夕颜。
小宛挑到喜欢的花样,开心笑着。
“小宛。”安常收起她挑中的那块布:“你刚才去我家的时候,我外婆是一个人么?”
小宛莫名眨眨眼:“不是一个人还能有谁?”
“噢。”安常没再说下去了。
即便知道南潇雪不在,晚饭时她也赖在染坊。
万一南潇雪又去了呢?
入了夜她也不想去片场,可她是个认真而执拗的人,导演组的微信群里有人@她,说又有几处拍戏地点想与她商量,她不得不走出染坊,往片场走去。
不过在片场见南潇雪,总比在其他地方见到好。
南潇雪众星捧月,她默默缩在角落。
两人之间的差距,不言自明,能够帮她按捺下那些混乱的心思。
她全程不看南潇雪,装作自己忙碌,又或者盯着剧本发呆。
还好,在经纪人助理化妆师发型师簇拥下的南潇雪,也并没开口叫她。
拍完所有的场次,剧组收工。
安常在难得的晴夜,踏着天边难得的几抹星。
每次离开片场,她都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凌晨三四点的宁乡万籁俱寂,只有身后的片场传来喧哗收工声。
那里是热闹的桃源、是鲜活的梦境,而随着她不断往前走,那些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淡。
她孤身走入一片黑暗与寂寥,直到被彻底吞没。
这样寂寞的宁乡,才是她日常拥抱的真实世界。
睡觉,吃饭,到染坊帮忙。
第二天,南潇雪没再来了。
还来干嘛呢?她躲人的态度那么明显。
晚上片场,安常放松了些许神经。
跟导演组商量了些拍摄细节,她抱着剧本想走回自己在角落的小凳子。
路过移动更衣室,忽然一只莹白的手探出。
将她一把扯了进去。
若非安常是个过分内向的人,她就要惊叫出声了。
这实在太像行走在荒山野岭,夜色骇人,忽然一脚踩空跌入狐狸洞,一睁眼,却发现眼前是黄金屋、颜如玉,还哪里管得是不是精魅惑人的法术。
伸手把她捞进来的是南潇雪。
安常实在没忍住瞪了南潇雪一眼。
吓死她了。
而且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南潇雪就那么站在她身前,移动更衣室才多大点地方,她连南潇雪吐息里的清香都能闻见。
她压低声音问:“你做什么?”
南潇雪转了个身,她一下子挪开眼。
四周都是暗色绒布,一道道的褶皱也没处落眼,她眼神往下坠,盯着自己的脚尖。
救命啊,妖精勾引人啦。
南潇雪对着她的背影竟拉链半敞,露出半边莹白无暇的背,透出小半边蝴蝶骨,该是最鬼斧神工的玉匠才能雕琢出的精巧形状。
怎么说呢,是一种冷淡的性感。
冷淡。性感。安常不明白为何一切自相矛盾的反义词,落在南潇雪身上都能自洽,因而流露出一种极致的吸引力。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眼前却是南潇雪那白到刺目的蝴蝶骨晃啊晃。
外面是人来人往备场的喧哗,滚轮声,滑轨移动声,匆忙的脚步声,高昂的说话声。
唯这块暗色绒布隔绝出一方寂静的世界,又或者隔绝她们的不是绒布,而是南潇雪身上的香气萦绕。
外界的闹反衬出这里极致的静,南潇雪说话声大概是不自觉压低,变得像暧昧耳语:“动手啊。”
“啊?”
“拉链。”南潇雪顿了顿:“卡住了。”
南潇雪的旗袍到底是戏服,为了穿脱方便,没按传统制式,而在后背加了拉链。
“我助理去取最新修改的剧本了,我对着更衣室外瞧了眼,你路过的倒正好。”
安常想:有这么巧?
她一时站着没动。
莫名其妙问了句:“平时你拉链卡住了,都是你助理帮你拉啊?”
南潇雪微勾着天鹅颈发出一声气音,因她背对着安常,安常也不确定她是否在笑。
“我拉链第一次卡住,没找过别人。”
安常这才抬手。
旗袍总是紧身,严丝合缝贴着南潇雪那骨形清雅的背脊,安常生怕碰到南潇雪的肌肤,蜷着后三根手指,小心翼翼把旗袍拉链处拎起来。
但那瓷青色布料没任何弹力,南潇雪被她扯得往后退了半步。
那微温的背脊一下贴上安常的手指骨节,安常触电般手一缩。
“你站稳啊。”
“噢。”
安常手指蜷了蜷,她实在说不上南潇雪那一声“噢”是什么语气,像连绵的梅雨落在午睡的猫身上,猫懒洋洋打个哈欠,往屋檐下躲的时候,带着丝雨气的尾巴尖轻扫过你小腿。
安常后来把很多次南潇雪带给她的感觉,命名为“雨天的猫尾巴尖”。
南潇雪叫她:“再来。”
“那你站稳。”
“嗯。”
安常再次小心翼翼拎起旗袍拉链处。
移动更衣室里光线怎么这么暗,她必须要很凑近才能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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