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徐徐上升的一两分钟里,容倾整个思绪依然沉浸在那段暗无天日的童年。
从三岁记事开始,她就经常看见妈妈被打得遍体鳞伤,每每挣扎反抗间,嘴里还念着:“宝贝不怕!不怕!”
后来,那男人的泄愤点终于转移到了她身上,仅仅是母亲的一次疏忽大意,她就被下了病危通知单。那男人托拽着她的手,从沙发打到墙角,从瓷砖地撕扯到冰面上,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下一秒要被拽向何处。
也就是那一次,母亲忍无可忍,把父亲告上了法庭。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仇人,指着鼻子辱骂着她们,把满箱鸡蛋烂菜泼往她们身上泼。
那一年,她才五岁。
后来,舅舅舅妈帮她们搬了家,远离了之前的住址,她也和妈妈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也就是那几年认识了林少安的妈妈艾茜,听她说了很多很多些给孩子的故事。
可好景不长,那个男人出狱了,一场更加黑暗的血雨腥风,朝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女二人无情击打而来。
一贯温柔的母亲,用自己的全部年华,坚不可摧地保护了她。
成人的世界里刮来的大风,也吹进了小孩子的校园。短短一年,她就从人人追捧的校花学神坠落至谷底,好友离散,众叛亲离。
“别跟她玩!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你身体里果然流了杀人犯的血吧!”
如果没有舅舅舅妈把她带回了家,如果没有明理一次又一次冲到她的身边为她打架,如果没有刚刚学会走路的明柔天天粘着她咿咿呀呀地叫她姐姐,她大概不能活着走过那段泥泞不堪的岁月。
淋过最冷的雨,受过最烈的阳,才更有心去做一个栽树人。
这或许,就是她最初不得不走向林少安的理由了。
林少安大抵也感知到,容倾这些日子都不开车,是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刻突然崩溃。这几天她听过太多撕心裂肺的哭泣,在还没有见到容倾的时候她就在想,容倾那样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每当想象到那个画面,她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好想抱住她。
如果容倾也有那样崩溃的时刻,她一定会抱住她。
“倾倾……到了……”
其实,电梯已经到了很久了。
再审一敲锤定音,容倾就忽然松下了神经,强撑太久的身子骨也开始有些虚脱,不自控地靠住了墙边,毫无血色的额间冒出了冷汗,撑着扶手,很久没能迈开一步。
林少安赶紧扶住了她,紧咬的唇心疼到颤抖,几次哽咽,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倾倾,你靠在我身上吧,你放心,我扶的住。”
说完,她就小心捏着袖口把容倾的双臂环到的自己娇小的肩膀上,努力撑住了容倾的全部,企图用小小的后背背起她。
容倾弯了弯嘴角,从背后环抱着林少安小小的肩膀,含着下巴往那肩头靠了靠,短暂依赖了两秒这个还不足以支撑起她的小女孩,心里却已经足够安慰了。
“傻瓜……”
她气若游丝地叹了声,就揉揉林少安的头发离身,拖着疲惫的脚步去打开了家门,直径步入了卧室的洗手间。
林少安只听见“砰”一声响,呆呆看着紧闭的门,手足无措。
她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撑得住容倾了,可以保护得了容倾了。可事实似乎在告诉她,这扇门阻挡的,至少是一亿光年的距离,这是她能想到最远的距离了。
她听见里头传来了淋浴声,水似乎开得很大,把很多动静都掩盖了。
可那隐隐的低泣,此刻在林少安耳朵里,却是如此的清晰。
清晰到她的心脏,都被那颤抖的破碎感刺得生疼。
清晰到即便隔着门,她也能想象到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在水声的遮掩下,终于垂下了始终不肯低下的头,弯下了坚持太久的腰身,掩面而泣的样子。
她忽然意识到,容倾或许早就已经崩溃了,或许在徐老师婚礼上苦笑饮下的每一杯清茶里,或许在拿着最终审判走下台阶的每一步里。
只是容倾的崩溃不是撕心裂肺,也不是漫无止境的哭闹和宣泄,而是如同坚冰上沉默蔓延开无数道裂痕,只有在最终破碎的那一秒,才能听到细微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低泣声终于消失在了水声里,而后淋浴声也戛然而止,片刻,门锁终于响动。
容倾大概是洗完了澡才发现没拿换洗睡衣进来,就近在里头的衣柜拿了套不符时节的吊带真丝睡裙换上,带着满面被淋湿的花容,走进了林少安等待许久的视线。
“你……一直在门口吗?”
她错愕,也惊慌。
林少安毫不避讳地点了一下头。
她恨自己晚生了那么多年,恨不能参与她的悲与欢,也错过了她的爱和愁。
她无能为力,只能怯生生望着那双隐忍着支离破碎的泪眼,哽咽又认真地问声:
“倾倾,你能等我长大吗?”
第33章
容倾还没从失态的僵持里缓过来, 又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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