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柚并不知道这些人的结局和林琳做的事情有多大的关系。但她知道,这就是林琳当时说需要去处理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好似都已经尘埃落定。
在所有人走了之后,明明是站在灿白日光和高大梧桐树下。季青柚却凭空产生某种幻觉,觉得白色海浪正在喧嚣地涌过来,一浪一浪地打在脸上,泡得她的心脏肿胀、酸涩、疼痛。
她不得不蹲在地上,抱着那个黑色盒子,捂住自己似是被无数颗沙砾堵住的胸口。每呼出一口气,都需要从沙砾中艰难地透气,都痛得像是划破自己的喉咙。
秦霜迟赶来接过她手里的黑伞的时候,滚烫的泪不停地从她的眼里滑落,明明是冬天,但太阳却晒得她浑身都发疼,疼得好似每个毛孔都溢出咸涩的眼泪。
悲哀弥漫。
她抱着黑色盒子不肯撒手,终于能发出声音,终于能哭出声来。秦霜迟眼尾通红地望着她,举着那把黑伞,喊她,
“小柚……”
她蹲在恶毒的阳光下,指节泛起过分用力的白,掐住黑盒的手指太过用力,被卡在盒盖和盒底的缝隙里,硬生生地磨破皮,鲜红的血从缝隙中渗透出来,一滴一滴,从黑盒边缘坠落。
“这是……这是她所有的遗物。”从那天起,这是她第一次出声提及这件事,她只能说出这句话。
虞沁酒所有的遗物。
有什么呢?
在劝服秦霜迟离开之后,季青柚站在始终恶毒的冬日太阳下,很久很久,才终于将那个黑色纸盒打开。林琳说,这里面装着虞沁酒所有的遗物。
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虞沁酒从来都干干净净,从来都完完整整。而离开这个世界时,虞沁酒只留下了一封信,一只折好的绿色千纸鹤,还有一朵完整的干花。
花是粉色玫瑰,但一直被放置在了这个黑色纸盒里,经历时间的磨砺,已经失去所有的生命力和水分,干瘪地躺在黑色纸盒里。
信是一封手写信,字体有些模糊,可一笔一画却用尽了极大的力气,好似写这封信的人用尽最大的力气,也只能呈现出这一样一封有些模糊的信件。
泪往下滴落,将信件抬头的名字晕得越发模糊。
【亲爱的季青柚:
嘿,本来想了好多个称呼来当作信件抬头的,但最后还是写了你的全名。季青柚啊,多好听的名字,我要多喊几遍。
季青柚,季青柚,季青柚啊。
看到绿色千纸鹤的时候,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封信带给你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看到粉色玫瑰花的时候,你应该在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不想直接告诉你,所以你看完信件之后自己去查一查,好吗?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2012年看到的《泰坦尼克号》重映?故事的结尾,呼吸微弱的杰克浸泡在冰蓝色的水里,很努力地和露丝说,
“你得帮我个忙,答应我你会努力活下去,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多么绝望,千万不要放弃。”
“现在就答应我,永远不要食言。”
我昨天也看到了这部电影,看到杰克这么说的时候,我也在心里想,无论发生什么,都千万不要放弃。
今天,我向医生要来了一张绿色卡纸,可能会和我之前折的千纸鹤颜色不一样。但是没办法,他们这里只有这种纸。
折这只千纸鹤的时候,我觉得我可能真的不是这场人生电影里的主角,我没有主角应该拥有的积极态度和顽强的生命力,我很弱小,我很痛,也很怕痛。
我只是在想,我可不可以被埋在一棵柿子树下呢?
但为什么要给你写信呢?是因为我太弱小啦,也实在是没力气去战胜蝴蝶,很多事都没办法去完成啦。所以写信是为了求你帮我个忙。
嘿,季青柚。
你要帮我把《泰坦尼克号》再看六十遍,每年看一遍;你要帮我去六十次阿尔卑斯山,每年去一次;你要帮我去伦敦的一般般酒馆吃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炒饭,每年平安夜去一次;你要继续做一名很厉害的医生,救很多很多个人。
你不要去柿子树下看我,一次也不要。】[1]
某种意义上。
这是虞沁酒对季青柚做过最残忍的一件事。
信件的结尾,她竟然说:
/你不要去柿子树下看我,一次也不要/
恶毒的阳光从未离去,季青柚觉得自己热到几乎快要融化,热到以为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开始颠倒。
冬天热到雪人融化,夏天冷到冰刀子割面。
她可以接受其他任何请求,但唯独这件事,她无法接受。她抱着黑色纸盒去找林琳,像个失去所有的疯子,想要从林琳这里得知虞沁酒到底是哪一棵柿子树。
“我很想帮你。”林琳摇了摇头,“但这是小酒的遗愿,我没办法违背。”
没有人可以帮她。
季青柚无法接受,自己竟然真的在这次站在了虞沁酒的对立面,她时常会梦到虞沁酒,会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虞沁酒,问她到底在哪里。
但虞沁酒总是不回答,只是笑一笑,然后望着天边的某一颗星星,说,
“那会是我们的蝴蝶星云吗?”
也时常会梦到虞沁酒躺在纯白的病房里,麻木地被人摁住,失去所有血色。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去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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