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松念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沈霖亮晶晶的眼睛，干净且澄澈，像是蓝天倒映下的湖面。
若是爹娘当时没有死在战场上，她或许也会像沈霖这般长大，爹娘会亲手教她学武念书，她是天策上将的唯一掌上明珠，军营里的叔叔伯伯都会宠着她，她也会得到万千的宠爱。
刘氏的胎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府医来看了之后也说只是受了惊吓。
徐松念吩咐了刘氏的丫鬟小心照看着，然后才出了偏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刚才府医到的时候，刘氏并没有那么关心腹中的胎儿，也不关心外面的吕氏，反而表现得格外平静淡漠。
她不像是为了争宠，倒像是有别的目的。
在小厮的引领下，徐松念在明月阁之外找到了封彧。吕氏无论多么哀求，封彧始终没有一点点心软。
庭下，吕氏已经被捆了起来，那双妩媚的眸子里此刻全然都是惊慌。
徐松念微微皱了皱眉，最后站到了封彧身侧道：“刘氏没什么大碍，吕氏的罪责是不是要再查一查？”
“不必。”封彧面沉如水，听得刘氏没有事情，神情才稍微松了松，然后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太子府始终子嗣不丰，我就是想要借这件事让府里的人都看清楚，不准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吕氏杖毙，全府的人都在这儿给我看着，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沈霖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微微攥紧，捏住了掌心下的衣料。
封彧的病若是治不好，日后可能不会有子嗣，他看重刘氏这一胎也情有可原。可封彧太过无情，吕氏是他宠爱了这么久的人，就这么当着全府的面杖毙，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家仆手里的棍子已经落了下去，尽管吕氏的嘴被布条勒着，还是发出了一声惨叫。
周围的人不少都只是十几岁的小丫鬟，顿时被吓得脸色微变。
然而封彧这时又说道：“都不准低头，都给我抬头看着，都记住今日的教训。”
那边家仆又是一棍子打下去，吕氏的衣衫顿时被鲜血浸透，一声凄厉的惨叫。沈霖吓得一抖，下意识低下了头。
可又想起封彧的话，生怕惹了现在精神不太正常的封彧，赶忙趁别人不注意又抬起头来。
只是抬头的瞬间沈霖有些微微顿住了，徐松念原本站在她的侧前方，现在却不知何时横移了小半步，徐松念的背影恰好挡住了她面前鲜血淋漓的场景，鼻翼间只有徐松念是身上轻轻的暖香。
望着徐松念的背影，沈霖忍不住轻轻咬了咬下唇。
若是真的如话本中所言，封彧娶徐松念只是为了和骠骑将军府拉近关系，想从徐将军手里拿到兵权来造反……拿到兵权之后呢？这些如棋子一般的人在封彧眼中和吕氏有什么区别？
沈霖没有坐软轿，只是沿着府中的小路慢慢往回走，夜里的风有点冷，吹得颈边的白色兔毛随风摇曳着。
绿禾跟在沈霖背后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沈霖。
沈霖终究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小时候和表姐妹们的争风吃醋都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可这是沈霖必须要面对的，如果想要在这种环境下活下去，她就必须学会适应。
走着走着，沈霖顿住了脚步，远处小道拐角处站着一道身影，暗朱色的狐毛大氅披在身上，显得徐松念身形颀长，她身边的侍女拎着一盏琉璃灯安安静静站着。
琉璃灯暖色的光照在徐松念的脸上，给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似乎也笼上了一层暖色，浓密的睫羽被光找出来阴影投射在皮肤上，虽然光线不是很清晰，但是却好看得让人心里一怔。
沈霖走上前道：“见过太子妃。”
看着沈霖冻得有点发红的脸颊，徐松念随手把手里的小暖炉递了出去：“拿着，今天有点冷。”
暖炉外面是织金锦缎做的软套，大红的底色，却绣着两只可可爱爱的小兔子，小兔子围着吃一颗白菜，整个画面显得格外可可爱爱。
沈霖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谢太子妃。”
肩并肩往前走了十几步，沈霖忽然听到徐松念说道：“你当真以为吕夫人和刘夫人之间是为了争宠？”
“啊？”沈霖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吕氏是二皇子的人，太子知道这件事之后已经冷落了她一阵子，想除掉她很久了。至于刘氏，她的背景也不简单……”徐松念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太子是储君，这府里的水很深，任何想要木秀于林的举动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这段话说得莫名其妙，还没等沈霖说什么，她就继续说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手里的暖炉依旧是暖烘烘的，沈霖走回清风苑这一路上，手里都是暖暖的，似乎一直有徐松念身上的暖香缭绕在身侧。回了清风苑，沈霖才开始有些后悔，徐松念还病着，她不该要徐松念的手炉的。
盯着手炉上的小兔子，沈霖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徐松念。软软的，香香的，而且那么好看，还对人那么温柔……
沈霖回来之后就盯着那个手炉，眼神呆呆的，不知道是不是被今天的血腥场面吓到了。
绿禾捧着热姜茶进来，小心翼翼说道：“外面有些冷，喝点姜茶驱驱寒气，免得着了风寒。”
沈霖还是没动，还是在灯下盯着那个手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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