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兰汀低眉顺眼地“嗯”了一声。
盛菏笑开了：“韩松姐，你说的我就跟不懂事的贪官她老婆一样。”
这句不着调的形容让韩松乐了。盛菏又继续补充：“你放心吧，我俩感情好着呢。”
说是这样，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却一声不吭，惹地代驾频频看后视镜，生怕雇主吵起来。
其实这种双双沉默的氛围，搞不好也是一种小情侣之间的默契。
两个人保持着路上的沉默双双出电梯，这次是盛菏抢先几步上去输密码。郁兰汀一直没太大变化的表情这次才终于动了一下，慢吞吞地抬起头盯着她看。
盛菏推开门，按开玄关上的灯，保持着抵门的姿势对郁兰汀做请进的手势：“欢迎回家！”
郁兰汀笑了一声，宣告这次双双沉默的结束。
盛菏先把郁兰汀的拖鞋拿出来摆好，才又换自己的。郁兰汀看了她一眼但没说话，盛菏便以为是没有吩咐了，直接往客厅走。
没多时，盛菏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是蜂蜜水，我听他们说蜂蜜水解酒。”盛菏把立在原地的郁兰汀拉到沙发上去坐，自己先抿了一小口，“不烫，喝吧。”
虽然没有太多照顾人的经验，方法也错了，但盛菏蹲在自己面前，郁兰汀不忍辜负她的一片真心。
郁兰汀接过来喝了一口，犹豫半晌还是直言：“明明，其实我没有醉。”
盛菏蹲在地上，干脆就把自己的下巴放在郁兰汀的膝盖上，像只守卫在郁兰汀跟前的小狗。如果盛菏有尾巴，那她肯定会在后面摇一摇，但她没有，所以她把自己的梨涡露出来。
“我知道，但蜂蜜水很甜，喝点甜的东西，心情也会跟着好的。”
郁兰汀知道自己在盛菏面前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她问：“我的表情很糟糕吗？”
“何止糟糕。”盛菏做个鬼脸，故意逗她似的，“简直惨不忍睹。”
郁兰汀勉强笑了一下，把杯子里的蜂蜜水一饮而尽。盛菏接过她手里的空杯子，反手放到身后的茶几上。
“甜吗？”盛菏问。
“甜。”
“甜就对啦，一甜解百苦。”盛菏又在宣扬她的歪理，但郁兰汀一如既往，将这些话听了进去。
有了盛菏这一杯蜂蜜水的缓冲，剩下憋了一晚上的话再开口前，便从善如流。
“今天那个人，”郁兰汀舔了舔明明已经喝过水却依然觉得干涩的唇，“那个李经理——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盛菏微笑：“我什么都没听到。她跟我又没关系，你说的，她是不相干的人，那我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人的话。”
“也不是毫不相干。”郁兰汀习惯性地敛下眼，没想到正好跟盛菏抬头看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一怔，随即有点慌乱地挪开视线。那个人的身份让她不敢直视盛菏的双眼。
“她也不是毫不相干。”郁兰汀没有意识到自己又重复了一遍，“她是我的……”
前女友三个人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郁兰汀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释怀，本来以为因为在已经跟盛菏交代过自己大学过往的基础上，再一次提起那个人时已经不会产生波澜。
但她错估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盛菏。
谈恋爱不是错误，只是当那个人从文字和叙述中脱离出来，那么不堪地站在盛菏面前，就好像将郁兰汀曾经的窘境与难堪全部血淋淋地摊开在盛菏面前。
“她是我的……”郁兰汀舌尖抵着上颚，试图将那个词说出来。
“前女友。”
这个词并不是郁兰汀发出来的。她慌乱地将视线投向盛菏，看见蹲在自己脚边的人也正看着她，那双犹如春天泥土色鲜活的虹膜在灯光底下更加浅淡。
盛菏平静地替郁兰汀说出来：“李经理，她是你那个分手后应该死的干干净净，却还想来纠缠你的前女友。”
十分没礼貌的话，郁家那么严的家教教不出这样的形容。但郁兰汀听完后，心里却觉得痛快极了。
郁家那么严的家教，也从来都束缚不住郁兰汀。
郁兰汀笑了几声，这次真的是很畅快的笑，她能感觉到这么多年来，心里始终压着的那座大山轰地一声四分五裂，而她被春天拉出来，被掸去身上的泥土，被告知——
现在你自由了。
盛菏懂她，了解她，从未尝过她的苦却总会递出一把糖。
她想说的却说不出口的，想要的却不敢要的，想发泄却无法发泄出来的。
盛菏全都一一帮她做完了。
“但你不应该是这个反应。”郁兰汀摸了摸盛菏的头发，被对方温顺地在手心里蹭一蹭。
盛菏看着她，眼睛里带笑：“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你应该吃醋，不满意，跟我大闹一场。”
“啊。这就是你想让我今晚过来的原因。”盛菏迟缓地戳穿郁兰汀的打算。
目睹了前任，目睹了当年的不堪，所以盛菏就有理由大发雷霆，而郁兰汀也能借机从这样的愧疚中自我体罚，以此活得一种扭曲的自我安慰，就好像往事能从此一笔勾销，而她还能清白无咎。
郁兰汀本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因为她已经活得自由。
而盛菏说：“那我岂不是会犯天下不该活着的前任们都会犯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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