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黯然。
连房租,有时候也需要从蒋青妍打工赚得钱里出。蒋冬平的画,挂在画廊里面,一年难得卖出一两副。
一两副,连寄售的费用都不够。
辛得朋友相助,才勉强得以糊口。由此可见,蒋冬平也不是一无是处,朋友虽然少,但是都愿意倾囊相助。
蒋青妍也安慰母亲:“大器晚成罢了。”
蒋冬平倒是无所谓,摆摆手:“我并不在意。”
蒋青妍知道,蒋冬平就是这样,说她醉心艺术也好,说她心无旁骛也罢。她是真正的洒脱。
蒋青妍拎在手中的水果无处安放,别提水果了,她的人也无处下脚。蒋青妍撇撇嘴,那样子又同蒋冬平其实如出一辙。
片刻,她放弃了矮机,上面的颜料日久弥新,根本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清理干净的。
蒋青妍简单拿两个本来不知道是放置画笔还是工具的快递箱子充当了临时置物架,手中无处安放的水果终于有了着落。
这个小房子浑然天成,除了蒋冬平,其他都是多余。这是——但也不全是她不常回来的原因。
更主要的原因是——每个独立的个体,都应该有自由发展的空间。
这个空间不是地域意义上的空间,更多的是,心理意义上的。
好在母女心灵相通,她们互相知道且尊重。
蒋青妍替蒋冬平收拾出了一块地方,然后又到厨房去看,发现厨房空空的,虽然备有简单的食材,但是并不能成一餐饭。
蒋冬平将蒋青妍推出厨房:“做姑娘的时候何必沾染这些?结婚,尤其是生子之后,有一辈子时间与厨房为伍。囿于昼夜厨房,至死方休。”
你看,这就是蒋冬平,即便自己不谙家务、五谷不分,但是照样也心疼女儿。
蒋冬平在厨房煮茶,红泥小火炉,清茶熬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好听极了。
“女儿回家,没有一桌丰盛的饭菜已经是我的失职,一壶茶什么的,还是能够的。”
蒋青妍无所事事,她看见客厅的正中间,位置最好的地方,巨大的幕布遮盖着某个未完成的作品。鬼使神差,蒋青妍伸手竟然揭开了客厅中央的巨大幕布。
白色的幕布下,一张半成品的画赫然映入眼帘。
精致、震撼,虽然抽像,也能够依稀分辨是一张女子的肖像。
用尽了心力、用了最细腻的笔触和最大胆的颜色,虽然没有注解,分明倾注了无限的情感。
她,又是谁?
蒋冬平煮了茶端出来,看见蒋青妍楞在当场。
便问道:“画得怎么样?”
君子坦荡荡。
“是个美人。”蒋青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闷闷的,“你不是从来不画小像?”
“这等篇幅,哪里是小像?”蒋冬平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小人才长戚戚。
“是客人的定制吗?”蒋青妍追问。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母亲,希望从蒋冬平如秋水般的眼睛中,窥得一丝端倪。
蒋冬平回望着她。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单单只是凝视,已经千言万语。
“不,我从来只画我想画的。”蒋冬平轻声说,“你是我女儿,你了解我,我没有客户。”
蒋青妍点点头。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热茶袅袅升起的烟雾,在有些萧瑟的空气中,显得益发飘飘欲仙。
蒋冬平将那茶壶放在临时纸箱上,她打破了沉默:“粗糙了些,下次去烧个土陶的茶壶,用柴火烧了煮茶,味道想必更好。”
蒋青妍在窗边,学着蒋冬平的样子席地而坐。
地砖没有想像中的冰冷,反而隐隐散发着暖意。
蒋冬平也喝一口茶:“前段时间简单装修了一下。”她道,“安装了地暖。修旧如旧,也是本事了。”
蒋青妍“唔”了一声,心中却大不以为然:这个租赁的筒子楼房间,哪里需要修旧如旧?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装修的人心意不纯。
但是她一时间无法判断,是房东发了善心?还是另有他人?又是安着什么心思?
毕竟蒋冬平是不可能有闲钱。
一时间蒋青妍的千头万绪。
“想得多,老得快。”蒋冬平将杯子塞进蒋青妍的手中,“有那个时间精力,不如看看四季的变化,不如看看落叶。”
透过窗户,窗外的风景好。筒子楼、安置房也有安置房的好处。
起码不是高楼林立,起码院子里种植的树木都上了年头。
秋风起,一层一层的落叶便飘了下来,像是一只只翻飞的蝴蝶。
蒋青妍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她不再考虑更多。
既来之、则安之。
她想,时候到了,蒋冬平一定会告诉她的。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不大像是母女。
女儿照顾母亲,母亲视女儿为平等的个体。
双方都不容易。
双方都难能可贵。
“走吧,我请您外面吃一顿。”蒋青妍提议。
蒋冬平笑了:“你这是笑话我?”她的经济拮据,时常要刚成年的女儿接济,但是蒋冬平有蒋冬平的好处,她坦然、不拧巴、不矫情。
而不像有些父母,明明吃着用着、榨干了儿女们的剩余价值,还要口口声声为了他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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