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颗空空的心，才能忍受得了这些暗潮汹涌。
可偏偏今年与众不同。
先是有人引得他一颗心跳动，而后又要强行将这颗有了生机的心再挖去。
仍是空，却又不是空了。
这场欢宴背后，到底有多少计算与试探？
他从不喜欢这些的。
赵靖安眼波流转，先是落在了赵歆宁身上。
赵歆宁虽知兄长与太后相互忌惮，但并没有任何深知，只以为是父母早亡让两者心中落下了结，她身为女儿家，别的做不了，从中转圜是可以的。故而，赵歆宁同太后的关系倒是一直算得上亲厚。
所以这宫中团圆宴，赵歆宁也是真心觉得高兴的。
甚好。
他这么多年努力，为的便是赵歆宁可以如此。
起码，一家兄妹，还能有一个能真正露出笑颜来。
今夜心绪动荡得太过不正常，赵靖安便下意识地多喝了两杯。
他一向喜欢清甜的梅子酒，永熙帝却也记得他这个小堂弟的喜好，故而在他面前的都是梅子酒。
酒液入喉，格外柔婉。
“这么好喝？”一只手突然按在了他手上，赵靖安一转脸，便见到封心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那双格外漂亮的桃花眼，在跳跃的烛光的映衬下，泛起潋滟的粼光，映着他那一张茫然却又强装板正的脸。
封心早就看出赵靖安心神不宁，别看仍是一脸正经、正襟危坐的规矩模样，但已是手中杯不停了。
难得见美人小王爷流露出些许小孩子脾气，她禁不住地起了坏心眼儿，想要多看两眼。
结果一看，就有些看呆了。
纤白手指持玉杯，送至殷虹薄唇边，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截雪白玉颈。
让人……
有些热血沸腾。
明明喝酒的是美人小王爷，封心自己却有些上头。
半晌，眼见着美人小王爷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封心这才回神，笑眯眯地伸手去抢了那玉杯：“这么好喝，我也想尝尝。”
——明明你自己也有的。
这句话，在赵靖安的喉咙当中滚了一圈儿，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握住的是他的杯子，尚还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她喝的，是他刚刚未曾喝完的残酒。
一瞬间，赵靖安只觉得酒意一下子汹涌而至，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果然好喝。”封心轻轻舔了舔唇瓣，倒也没说假话。
酒中有梅子的清香，酒液的香醇和果子的甜纠缠在一起，缠缠绵绵地绕在舌尖与咽喉，很是绵软多情的感觉。
纵然她不怎么喜欢喝酒，都要称赞一声这酒实在诱人。
“王爷今晚喝得不少，余下的，我替王爷喝。”封心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梅子酒虽然清甜，极易入口，但其实很易上头；若是不常喝酒的人，极易喝醉。
“少喝点儿。”赵靖安嘱咐道。
封心抬眼瞥了赵靖安一眼，而后又凑近他小声地笑了出来，似是璀璨的灯火落在了她的眼眸中，映出瑰丽的颜色来。
美得惊心动魄。
“这么小气。”烛火这下的少年一颦一笑，美得都不似凡人。不知道是那半盏残酒上了头，还是她自己被这少年蛊惑，只觉得美人小王爷端坐眼前，白皙的脸上一抹轻红，愈发像个含羞带怯的少女，引得她忍不住地上手捏了捏美人小王爷的脸蛋儿。
捏了一下也就算了，手感太好，就忍不住地捏了第二第三下。
脸上轰然烧了起来。那颗不知沉到了何处的心蓦然又回到了胸口，欢跳得十分有存在感。赵靖安下意识地朝左右看了去，好在今夜众人的目光都在应平澜身上，并无人注意到他们这些并不算小的小动作。
最重规矩的端小王爷，本该立时推开了那只作乱的手的。
可他竟是舍不得。
好在那只作乱的手也并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太久，搓揉了两下，便离开重新握住了玉杯。
舍不得……却也不挽留。
几杯酒下肚，封心便觉得有些不妙起来。
眼前的一切都好似蒙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皆是不真切了起来。
明明她是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的，却无端觉得自己飘上了云端。
很是有些快活。
“让你少喝点儿。”美人小王爷的声音有些飘渺地入了她的耳中，似是隔了万水千山而来。
一只手踌躇了半晌，才慢慢地从桌案底下递了过来，慢腾腾地摸到了封心的手。
有些凉。
封心的心里却是霎时间着了一团火，反手将那只手给扣在了手中。
手的主人登时一惊，怒目望向她，长而妩媚的眼梢儿，顷刻之间万般风流尽显。
更多了几分快活。
封心抿嘴朝愠怒的美人小王爷轻轻一笑，而后凑近他的耳畔，低笑道：“是你自己送过来的。”
带着梅子酒香的呼吸打在了耳垂上，端小王爷的耳朵渐渐染上了一层艳色。他有些懊恼地瞥了封心一眼，终究是没有辩驳。
有理有据，无话可说。
这一双手就握到了散宴。
因着到了年龄被多打趣了几句，赵歆宁多喝了两杯，已然醉了，被太后“慈爱”留在宫中了。
赵靖安眼瞅着身边这个笑眼迷醉的王妃，轻叹了口气，头一次地应了太后的挽留，也在宫中留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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