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幻想,曾经陪伴过唐含漫长的成长岁月。不过现在成年了, 当初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反而很轻易就说出来了。
令人高兴的是,江黛也能理解她, “黄家堡这个名字, 不光是充满了江湖气, 而且还一定要是那种塞外绝地,伫立在一个十分重要的关隘,成为守卫身后土地的屏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对, 就是这种感觉!”唐含点头不迭,旋即又不好意思起来,“是不是很幼稚?”
“为什么要这么说?”江黛说,“谁小时候,没有做过成为英雄人物拯救世界的梦?”
“你也想过这些吗?”唐含惊讶。
江黛好笑,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你到底给我加了什么滤镜?”
作为一个人类个体,思想始终是以“我”为中心的。所以, 在三观尚未成形的少年时代,觉得自己是整个世界上最独特的那一个,是很正常的。
唐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只是感觉你像是那种从小到大都很懂事稳重的小孩。”
“那要让你失望了。”江黛摊手,“我啊,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这话其实有失偏颇,因为在大多数人——老师和家长们的眼里,江黛或许真的像唐含想的那样,是个稳重懂事,从来不会给人添麻烦的的孩子,而且成绩名列前茅,实在很让人省心。
可是江黛自己对自己的评价,却不是那样。
光是听她的语气,唐含就能猜到其中应该有故事。但是很可惜,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能够毫无顾忌追问对方秘密的程度。
所以她只是在心里感慨了一下,旋即转开了话题,“不过现实之中,这个地方平平无奇,有点让人失望。”
“我倒觉得居高临下,也算是一种险要。”江黛中肯地道。
所谓“堡”,在本地方言里,指的是突出的高地,也就是一个小山包。唐家的地,就在这个山包的最顶端,从这里往四面看,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直到视线被另一座山阻隔。
所以,她们可以远远地看见山下的田地里,有不少人在劳作。这是春耕的季节,唐家在抓紧时间,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也一样。
冬天的时候,唐爸和唐妈将大部分的土地都腾了出来,拔掉去年的庄稼收割之后留下的根,堆在一起焚烧成草木灰,将长时间凝结的土地翻开拍散,再把地里翻出来的石头捡出去……
不过,黄家堡这块地是没有翻过的,因为本来的计划之中,并不打算再种这块地。若是村子里有人想种,就租给他们,没有就索性抛荒。
谁知道疫情来得这么突然,以后的情况谁都说不好,唐妈觉得多种点地总没错,于是又将之捡起来了。
所以他们今天要做的,就是在犁过地之后,翻找出里面的根茎和石块。这块地,之后会用来种植玉米,估计还会间种一些饭豆什么的。
到了地里,唐爸去套牛,其他人则需要等待一下。
唐含招呼江黛跟着自己,沿着道路往前走了一段,找到了一片刚刚冒出绿意的青草。
她伸手将一根尖尖的草拔了出来,剥开淡绿微黄的草叶,就露出了藏在其中的白色绒条。柔软的一条,看起来像是毛毛虫似的。唐含托在手心里给江黛看,“给你,可以吃的。”
“真的假的?”江黛眼中满是怀疑。
唐含就收回手,将绒条放进了自己嘴里,用力咀嚼,“甜的。”
江黛将信将疑,跟着剥了一根,塞进嘴里。那种味道很难形容,其实只有一点淡淡的甜,更多的是一种怪异的感觉,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吃草,但是口感却并不坏,带着微微的韧性,有点像在嚼口香糖。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唐含又拔了一根放在手里,问江黛。
江黛摇头。
她就不无得意地道,“《诗经》里写:‘自牧归荑,洵美且异。’老师讲解的时候说,归荑就是白茅草的意思,我觉得,大概就是这个东西吧?”因为是甜的,可以入口的东西,所以才值得珍而重之地拿去送给情人。
江黛盯着这一片不太起眼的草,陷入了沉思。
“我一直以为,它说的是秋天,茅草长出来之后的穗子。”她说着,又剥开了一根草叶,若有所思,“不过,那个穗子,该不会就是这东西长成的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们两人的理解似乎都没有错。
“也可能是茅草根。”唐含说着,再次动手,直接抓住一把草根,用力拔起来。这番动静太大,原本被根部抓住的泥土扑簌簌落了一片,露出藏在其中的白色草根。
唐含揪下其中一截草根,三两下扒掉外面的表皮,露出一节一节的白嫩内里,“这个也可以吃,也是甜的。”
说着还嚼了一下,以示明证。
江黛明白了,她判断的标准,似乎先是可以吃,然后是好吃(甜的)。
倒是十分朴素。而且《静女》这首诗,是《邶风》中的一篇,“风”是民间歌谣,在先秦时代,制糖工艺还相当粗糙,普通百姓几乎接触不到,能够尝到甜味的野果野菜乃至野草,当然也就是很珍贵的了。
其内部逻辑,说不定跟唐含是一样的。
她跟着剥了一根草根,尝了一下味道,不由有些诧异,“比我想的甜。”大概是因为埋藏在土里的缘故,草根意外地很甜,已经有点接近糖的甜度了。古代的糖,含有的杂质很多,大概也就这么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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