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她打量的眼神太过露骨，老者也没见过哪个人会对她一张老成这样的脸感兴趣的，淡淡地掀了掀眼皮子，瞧了她一眼。
刚一睁眼就遇上一对无比认真的深棕色眼眸，眼尾的弧线柔和上扬，睫毛纤长微微上翘——之所以她老人家眼神好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小丫头都快凑到她脸上来了！
许多年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了，老人忍不住皱起眉头往后闪了闪，不是很懂年轻人的套路。
朝歌本身就有点儿脸盲，在发现了老者的脸这么有熟悉感之后，就差趴上去研究了，对上那双犀利地几乎要刺伤她的双眼时，她忍不住伸手挡了挡。
礼貌地后退了几步，笑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刚才是觉得您长得有点眼熟，嗯但是我不太记得人的脸所以就不小心凑近了，真的不好意思。”
多大人了干出这么幼稚的事……
有点丢人，就一点点。
老人重又闭上眼睛，本来不想听她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奈何人老了听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那话自己就钻进耳朵里了。
能觉得她长相眼熟的，要么是已经见过了那人，要么是……总之，那都不是凌家分家的人能够见到的。
“小丫头姓什么？”就在朝歌蹲在那儿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让这个老人再开口说点自己要的东西哪怕是边角料也好的时候，老人竟然主动问了她一句。
朝歌立马意识到有戏！
借着对方这会儿闭目养神不看她的空档，她忍不住笑的更灿烂了一些。“您好奇呀？您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要不您猜猜？”
老人被噎了一下，差点被这小丫头绕进去。
一会儿精得跟什么似的，从她漏出的那点儿话也在那弯弯绕绕的猜；一会儿又傻得不得了，一点防备都没有地就凑到别人的跟前。
笑得也傻——就跟当年的那笨丫头一样，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懂，谁最后都委屈求全，偏偏她还好好的，一如既往。
说到那人，老者依稀想了起来，估摸着那笨丫头的儿子这会儿也结婚生子了，在那件事之后出来的后代，不会今天在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老人又皱了皱眉头。是了，那个笨丫头的儿子，不正是被那白眼狼糟蹋了吗？
那白眼狼护短，她若是有孩子，是万万不能在这个糟糕的地方的。
见老人不再说话，朝歌有些无语。好吧，指望能跟这人精老奶奶情报交换是不可能的了，要不自个儿漏点儿？
但倒多少呢，这是个问题。
“家里的后辈什么时候能这么耐心地做件事了？看来还真是没落了。”极度嘲讽的语气，她对晏家的做派似乎相当瞧不上的模样。
朝歌维持着微笑，不动声色地想着，她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晏家人？
为什么不会是凌家和言家？她刚站在摊前的时候，这人又是怎么认出自己属于三大家族的？
一堆问题浮上来，朝歌抽丝剥茧般地在脑海中回放自己进来时候一直到聊天时的细节，试图找出点发现。
然而没等到她回复的老人却是忽然间站了起来。
佝偻着腰，明明还不及朝歌高，却让朝歌突然间有种面对一座山的压力。
“你不是晏家人！”严厉的语气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朝歌：……Excuse me？？这就露陷了？为啥呀？因为她没有晏子荷那种高傲？还是说晏家人就是十分炸毛让人一句不好都不能说？
朝歌一瞬间表情有点古怪，脑子里的一串问题隐约有了答案。
好像就是那样的。
她在心底呼唤着护花使者小红帽，让他赶紧传一份分析资料过来，这老奶奶看上去老当益壮，万一是什么她没见过的隐士高人，这输给老人多不好意思？
【……你的脑内活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丰富。】耀辰一边给她现场分析资料，一边抽空吐槽她。
【谢谢夸奖，咦？六颗星？吓死宝宝了。诶这和她身上那股压力感不一样啊。】朝歌一心多用，回复着小红帽的同时用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老人，生怕是小红帽的扫描结果有问题。
【不是谁都跟你似的，八星力量放你身上那也毫无痕迹。说好听点叫做深藏不漏，说难听点就是太监穿黄袍——你懂的。】
小红帽最近的嘴损真是一点下限也没有，要不是朝歌这会儿大敌当前，绝对会跟他打一场，再不行就找找关机的正确方式。
“你跟周英是什么关系？”正当朝歌以为自己哪句话惹火了老人导致她要亲自撸袖子把她赶出这里的时候，老人这次是真正地睁开了双眼。不再如之前那样锐利，仿佛褪去了所有的嚣张，就连精气神都黯淡了许多似的，那差点被枯树皮一样耷拉下来的眼皮下，是一双略带着浑浊的，老者的眼睛。
普通地跟大街上见到的老人一样。
她的问题让朝歌愣了一下，那个熟悉的名字将她刻意封存起来的记忆整个掀开。
鼻尖瞬间泛上一股酸意……她想起来，那个时候，奶奶叫她回家过生日。可是她后来却没来得及踏入那个家一步，甚至辗转飘零到这里。
她只知道这个世界的奶奶，跟她原本的奶奶一样温暖。
一样是少有的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一如既往关心她的人。
她又想到，自己失踪了这么久，奶奶是不是特别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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