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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砚_沧海惊鸿【完结】(41)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场哀典皇家皆是赚足了脸面。然而,那又如何?

  大行皇帝宇文哲,幼承庭训,少年时便克承大统,励精图治,使得大周江山略有起色,又踌躇满志御驾亲征北郑伪朝。好端端的一位“武能安天下,文能定江山”的有为天子,谁承想竟在征讨北郑期间突遭不测,落得个利箭穿心的下场?

  宇文家的皇帝,从太|祖至大行皇帝,共有五位,除武宗皇帝活到花甲之年,余下的几位,在这“寿数”二字上似乎都亏欠了些。原以为仁宗皇帝而立之年驾崩已是极限,毕竟仁宗自幼病弱,身子骨本就先天不足,可谁又能想到,大行皇帝更是短命?不过才二十岁,就憾然驾崩了。怎不令人唏嘘慨叹?

  众人随着司礼官的声音行着大礼,脑中除了盘旋着那位少年天子英姿勃发的风致之外,都不由得暗自揣测着殿内微妙的局面——

  那个随在大行皇帝的景皇后身侧跪拜行礼的,瞧着孝服显然是嗣女身份的小女娃儿又是何人?

  也有几日来听到些风声的,不禁暗自咂舌:这就是孝怀太子的遗女?是叫……宇文睿吧?哎呦!这是要出大事儿啊!

  众人表面上看去,都是恭恭敬敬地对着大行皇帝的灵位行礼,实则心中各安心腹事,不明就里者有之,好奇心重者有之,不甘如此者有之,更多的则是擎等着作壁上观,尤其是一眼瞥到素有“黑脸金刚”绰号的尚书右仆射裴劲松裴大人那张比往日更黑上几分的脸之后,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这位裴大人,廉洁那是一等一的,官声更是一等一,可认死理儿也是一等一的。

  相王宇文广自然也在众人之间。直到现在,他还是思忖不明白太后何以那般态度——

  宇文氏子弟稀薄,除却旁支的,嫡支里也就他家是最最近的了。尤其,还有武宗皇帝和仁宗皇帝的遗训,这不明摆着就是给他家勤儿准备的吗?勤儿是男娃,又是大行皇帝的幼弟,年纪又恰是刚刚好,不似俭儿那般幼小。这、这、这难道还有什么异议吗?为什么太后非要搬出什么孝怀太子的遗女?

  好吧,就算是太后什么都没对自己说。可那小丫头站在最前面,又是如此这般服色,是怎么个意思?宇文广可不信没有太后的首肯,那位景皇后敢自作主张。

  太后是什么人?她老人家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女子。那是胸襟眼界不逊于任何男子的巾帼雄豪!当年仁宗驾崩,国家危倾之际,便是这位当时的段皇后力挽狂澜,垂帘听政三年,又还政于大行皇帝,生生将大局扭转过来了。

  是以,面对太后,宇文广只敢徐徐相劝,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宇文广更看不懂的,还有自己的二叔。

  他借着行礼起身的空当,偷眼瞧斜前方的宗正宇文承吉,见他也是刚刚行礼完毕,高瘦身形立得一丝不苟,腰板挺拔,浑然看不出已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宇文广心里这个急啊:“二叔哎!我的亲二叔!您倒是说句话啊!您可是宗正啊,整个宇文氏就数您老人家的辈分大了。难道您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小丫头掌了江山?勤儿可是您的亲侄孙啊!您可不能袖手不管啊……”

  可是,任由他腹诽不停,宇文承吉仿佛置身事外,当真就袖着手,面无表情地凝着大行皇帝的棺椁。

  宇文广脑门上的青筋蹦蹦直跳,眼看木已成舟的事儿,他也顾不得矜持了,微斜着身子,一个劲儿地给侧后方的礼部侍郎卢昆使眼色。

  卢昆脑门子上也是青筋直跳,他倒不是急的,而是紧张的。

  宇文广的眼神,他焉能不懂?

  可懂归懂,怎么做却是另一码事了。

  眼看那位相王殿下朝自己大打眼色,眼珠子都快从眼眶子里飞出来了,卢昆暗暗叫苦,心说:我的爷啊!您是我亲爷!您不看看这是啥场合!您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此时第一个开口,当真不会有性命之忧吗?就算保住命,卑职头上的乌纱可保得住?卑职还得靠它养活八十岁老母、八岁的娃娃呢……

  他惹不起相王,又不敢做那出头的椽子,只好眼巴巴地偷瞄裴劲松,默默念叨着:老裴啊老裴,黑爷哟,您倒是言语一声啊!

  谁承想,老天爷还真就听到了他的哀求。

  行完大礼,举哀毕,不等景砚开口,裴劲松突然沉着声音道:“皇后!臣有一问!”

  他情急之下,也不等景砚答复,连敬辞都忽略了,一指宇文睿的方向,直不隆冬地把问题抛了出来:“这女娃是何人?”

  景砚一凛,全没想到他会直接发难。

  不过,她阵脚分毫不乱,淡道:“嗣君宇文睿。”

  既然裴劲松失礼在先,景砚也是毫不示弱,直言回答。你先不将我这皇后看在眼中,我又何必把你这右丞相看在眼中?

  裴劲松浓眉一耸,方才惊觉自己失了礼数。

  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可话锋确是犀利依旧:“敢问皇后娘娘,何人指认这女娃娃为嗣君?”

  景砚虽气他直言无忌,然心内知道裴劲松乃刚直君子,他这般问出口,远比那起子暗地里忖度的小人要坦荡得多。何况,这般情状,她早已想到。诚如段太后所言,“有的磨折呢”!

  景砚冷冷一笑:“嗣君宇文睿,先孝怀太子之嗣女,大行皇帝遗命,着其克承大统。怎么,裴大人,有问题吗?”

  裴劲松闻言,一滞,他当真没想到这小小女娃竟是大行皇帝遗命继承皇位的。

  然而,转念一想,裴劲松缓缓摇头:“敢问皇后娘娘,大行皇帝遗命在何处?”

  “裴大人不信本宫所言?”

  裴劲松略一躬身,“臣不敢。然则,此等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臣身为宰辅,竟是一无所知。职责所在,不得不问。”

  他言下之意,宇文睿继承皇位乃景砚矫诏。

  景砚冷哼,她苍白着脸,眸光扫过大殿内的众人。众人各怀心腹事,被她清冷的目光一扫,俱都不自然地垂下头。

  “裴大人请看!”景砚自袖中取出一物,展在裴劲松眼前。

  那朱砂笔迹,不是宇文哲的,又是何人的?

  裴劲松登时困惑了。

  此时,殿内诸人或远或近,也都看到了那圣旨上的笔迹,确是大行皇帝传位于宇文睿的旨意,都不由得心中打鼓:大行皇帝竟是悄悄立了储君了?我等竟然一无所知……

  景砚眼见此时情状,心内痛苦:若是哲不是这般英年早逝,是不是这份旨意就可以由他亲自诏行天下?是不是无忧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入宫为嗣?

  那旨意本是宇文哲无意之举,却不想今日竟成……

  “皇后娘娘!”裴劲松凝着眉头沉吟半晌,突地再次开口,“便是有陛下的旨意又如何?”

  景砚冷声道:“裴大人是要抗旨不尊吗?”

  “非也!”裴松之凛然道,“臣只是想请问,大行皇帝与武宗皇帝、仁宗皇帝相比,孰尊孰卑?”

  景砚隐隐察知他话中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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