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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_宁远【完结】(63)

  甄文君道:“那匕首太过锋利,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轻率了,忘了妹妹一贯是害怕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还要妹妹去了结红叶夫人性命。妹妹可有被吓着?”

  甄文君淡笑摇头:“是我没用,嘴上总说着想为姐姐分忧,却帮不上什么忙。姐姐要有个闪失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着将放置在腰后的匕首抽出递给卫庭煦,“这把匕首还给姐姐。”

  卫庭煦将匕首接来随意放在案几上:

  “妹妹可知今日刺杀我的是什么人?”

  “不知。”

  卫庭煦道:“他们二人乃是夫妻,男子人称金龟先生,有锁骨还童之功。你今日看他十一二岁的容貌,却不知此人早已不惑。其妻唤做红叶夫人,一手易容换貌的本事堪称天下第一。你还记得那个越氏阿椒吗?虽说她易容之术已是登堂入室,却仍不及红叶夫人一半。所以我方才惋惜之情是发自内心。”

  “世间竟有此等妙术,我当真是孤陋寡闻。”

  “与文君妹妹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世间所有的人与事,表象往往最能迷惑人。一个孩童一个孕妇足以让人放下戒备之心甚至心生怜悯。谢家等人自诩清流,说什么高风亮节,可这些年里刺杀我的人中不乏真的妇孺之辈,十二三岁的孩童都不少。妹妹自小良善心软,可在乱世之中良善二字就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甄文君看着卫庭煦,淡淡一笑。

  卫庭煦用柔软的丝绸将她双手包好:“好在我寻到了妹妹。有我卫庭煦一日光景,就有不会叫妹妹身处险境。这把匕首本就是要给妹妹的,妹妹便收下吧。匕首小巧容易藏匿,人行走乱世,有一把藏在暗中不易被发现的武器才好。妹妹,对吧。”

  甄文君垂下眉目,随口道:“对,对。”

  第40章 神初八年

  回来的这一路甄文君对卫庭煦多有敷衍, 好在卫庭煦大约也是累了, 谈兴不高,与甄文君说了一会儿后就靠着软塌睡着了。灵璧将薄薄的纱帐放下来, 在一旁安静不语不打扰女郎歇息, 只负责守着熏暖马车的碳火。

  回到府中, 灵璧率先从车上下来, 吩咐家奴将胥公师徒找来为甄文君看看伤势。

  卫庭煦被小花抱在怀里小心地一路送进了主院, 灵璧回头看甄文君有些没精打采地从车上下来, 也没姐姐长姐姐短地粘着女郎,颇为奇怪地问道:“你可是还有别处伤着了?”拉着甄文君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没有其他伤处, 又问, “莫不是被吓着了?”

  今日之事令甄文君心灰意冷且疲惫。

  原以为两万两银子和几大车的粮食足以令卫庭煦对她另眼相待,不曾想对方不但没有视她为心膂股肱, 反倒又设一计来试探她。卫庭煦的多疑远在她预料之外, 反反复复冷冷热热且始终无法接近, 委实令她心寒,精疲力竭。即便是今日回程时卫庭煦难得对她吐露了几分安慰几分教导和真言,她已然没有任何感觉。

  听见灵璧问她,抬眼看见灵璧脸上挂着关怀之情,不同于往日的虚情假意,似乎是实实在在地关心自己, 甄文君心中好笑。在卫庭煦身上下了诸多力气一无所获, 反倒是一直被自己敲竹杠的灵璧被撬开了心防。

  人心难测, 世事可笑。

  “今日姐姐要我杀了金龟先生和红叶夫人时, 若不是我胆小也不会被贼人寻到可乘之机。我那一躲让姐姐暴露于危险之中,现在一想实在后悔又后怕。”甄文君道。

  原来是因此事而懊恼,灵璧笑了笑说:“小娘子双手不曾染血,自然无法毫无顾忌地痛下杀手。若是你立刻杀了他们反倒奇怪。”

  见甄文君还是没有笑颜,灵璧叹了一声,继续耐心宽慰她:“从前我在女郎身边服侍她时,曾遇到过一个刺客,乃是个真正的九岁女童。我全然没想过一个只到我腰间的孩子竟能使得一手如电的快刀。若不是小花机警,恐怕我早就丧命于那孩童手中了。”

  甄文君问:“后来那刺客如何了?”

  “还能如何?我亲手剥了那小蹄子的皮,还给了她娘亲。”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地“哦”了一声,补充道,“那小蹄子的娘便是红叶夫人。当时女郎怜惜二人一身稀罕的武功,故未对他们清算。却不想这夫妻竟是削尖了脑袋来送死,如今这一家子也算是团圆了。想想看,这些年想要杀女郎的人前赴后继根本就没停过,男女老少老弱妇孺,什么样的人都有。咱们若不动手就会被对方所杀,时间长了就会习惯的。走吧,胥公和仲计应该就要到了,你这手伤口太深要给他们看看才好,但愿没伤着筋骨。”

  跟在灵璧身后,甄文君注意到灵璧用了“咱们”这个词。

  胥公和仲计来时依旧是灵璧接待他们。卫庭煦回屋休息时曾交代灵璧,这回就让胥公师徒来主院无妨。

  灵璧引她们进来,卫庭煦不见外人,就立了个屏风将偌大的厅一分为二。她躺在里屋帷帐之后不知睡没睡着,小花直挺挺地跪在屏风边上,监视所有靠近之人。

  甄文君坐在案几之后,双掌火辣辣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两道火一直在她手中燃烧,疼得她坐立难安。

  胥公和仲计进屋来,仲计将手的药箱放下时后脖子发凉。她黑漆漆的眼珠子顺着房梁在屋里转,烛火能够照亮屋子里每一寸地方,没有什么异常,但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监视着她,不注地往后看。

  “仲计。”胥公坐到甄文君对面,捋着胡须阴阳怪调地提点道,“贵人神秘,贵人的屋子更神秘,不可多看,不可多看。”

  甄文君见他低垂着一双凸眼,说得漫不经心,实则话里多有乾坤。注意力不免被他吸引过去,解开包着手的丝帕,让胥公看看。胥公仔细查看了一番后一脸严肃道:“虽然伤得严重,好在包扎及时也抹了五灵脂。这伤啊得仔细养着,不然以后会影响手指灵活,最可能的便是小指僵硬无法活动。”顿了顿,又盯着甄文君的面色看了一眼,伸手在她腕上试了试脉,忽然道,“你方才可是吐了口血?”

  即便是隔着屏风和帷帐,甄文君也能想象到胥公说完这句话后卫庭煦睁开了眼睛,视线探了过来。

  无法隐瞒,只好实话实说:“是。”

  胥公“嗯”了一声道:“怒伤肝,忧伤肺,幸亏你吐了那口血,不然郁结于心必生恶疾。手上的伤没事。”胥公将她受伤的手抛到一边,便让仲计拿笔墨竹片来,“我给你开两剂药吃下去,注意休息,不要思虑过度就能痊愈。”

  甄文君握着疼痛难熬却被抛到一旁的手,眼泪都在眼睛里转,却只能说:“多谢先生。”

  胥公没应声,直接提笔写方子,写字的时候咳嗽了几声。甄文君听他咳嗽声似乎藏着古怪,两短一长之后紧接着两长一短?于咳嗽的声响大小上节奏也控制得别有意味。可惜她解不开这另类字验密码,不知道胥公是否就是谢家派来增援之人。不过似乎不太可能,看灵璧对他们的态度以及能够进入到主院中来,胥公和仲计应该已经得到了起码的信任,该是比她更早来到卫庭煦身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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