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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_琉璃秀【完结】(126)

  “芸娘,你在怕我,对不对?”

  她的声音还是很平和轻柔,像是怕惊扰了她似的,可眼神说不出的阴郁,芸娘下意识的想摇头,然而没动,心悸慑住了她,她只是无声的、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仿佛明白、又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变脸。

  祈云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又笑了笑,依旧还是纨绔调戏良家的姿态、语调:低头,快要贴上她的眉眼,声音更低,似乎在调情,“我就这么可怕?嗯?”

  女子的声音再低调,也带着一股轻柔,可芸娘莫名从这轻柔的调调里听出了肃杀冷凝的气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说什么都感觉多余。

  说到底,她对她再欢喜,也心里有了芥蒂,与其说“怕”,不与说“惧”——太过聪明、算计太尽的人,她害怕。

  “也许吧。”她说,忽然不想再为自己、为她找任何理由。呵,今上的爱女,享受辽阔封地的亲王,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谁不怕?

  “抱着敬畏之心仰视你,这不是很好很理所当然吗?”她说。压下了心慌,装作淡然淡淡地说。

  祈云愕然的看着她,像是惊诧的她毫不辩驳的爽脆承认,然后又被她的说话惊愕,她看着她,她神色淡然,似乎对她的咄咄逼人不为所动,甚至是轻蔑鄙夷。她忽然泄了气,垂下了手,颓然的坐在她身侧,“我不需要。”

  “不需要什么?不需要我敬畏你,还是不需要我仰视你?可是,我们的身份必然注定了我们的差距,我敬畏、仰视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为什么对我别扭?”她低垂着头,长长的乌黑发丝遮掩了脸上的表情,祈云愣愣的看着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年北平王府里她骄傲又冷漠地冷笑怒骂众人,眼神是全然的轻蔑——

  她慢慢的低下了头,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是哪样?她就不信她浴血沙场的人会这么天真,难不成,她们还能平起平坐?

  祈云抬头看着她,眼里有一种她陌生的情感,然后,她撇开了头,翻到了她的另一边,“你再睡一会。我起床了。”说完就要扭身下床。她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祈云回头——

  她想说什么,却又慌乱得说不出,总觉得,仿佛错过了什么,那是很重要的事。祈云等了一会,见她不作声就下床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呢?”她吞口水,看着纱帐外的人,终于问了出来。

  她回身,挑眉,仿佛在说:我不是说了?我想你留下陪伴我啊。

  芸娘无言。

  祈云出了内室,唤了门外值班的丫鬟上水洗漱,然后去了小院训练了。

  芸娘凝神,仿佛能听到小院呼呼的拳声和剑声——其实什么也听不见。她盯着昏暗的床顶,仿佛回到了当初鞑靼攻城解困后第一次睡在床上的时候,恐惧、不安、害怕、难过、慌张、颤抖、惊怵、草木皆兵……她想祈云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而她……

  又想从祈云那里得到什么?

  她一动不动,任凭脑海东奔西腾、马乱兵慌,直到仿佛听到祈云吩咐丫鬟去准备谁要沐浴清洗,她才起了来。

  祈云在侧间的浴房洗去一身汗气,披着一头散落青丝出来的时候,看见芸娘已经起来,穿了一袭素白的衫裙坐在窗边的妆台让梳头的媳妇子梳头,雪白的脸上,眼底下一抹暗青——岂止是惊醒,分明是一宿没睡。

  媳妇子向她行礼问好,说很快就好,待会再给她梳头;祈云漫不经心的戳了戳下巴,“不急。”自己坐一旁看。芸娘看了她一眼,浅浅的笑了个,没说话。

  大概知道这位身份了不起,媳妇子显得有些紧张,梳了个随云髻,又去选配衣服的发饰,选了一支带红宝石的掐丝八宝金簪、两支素金簪,几朵同色花钉子,今天姑娘穿得素,便要配些色彩鲜艳的簪子才好看,正要插到发髻里,一只手接了过来,“我来吧?插哪里?这里?”

  “小轩窗,正梳妆。”她笑,把红宝石的簪子插_入发髻里,又去拿其余两支素簪。

  芸娘在打磨光滑的水晶镜子里看着她一部□□体动来动去,轻笑了声,“说这不伦不类话作甚?”

  纵然相顾无言泪千行,她也不是她需要悼念的亡妻,更别说什么,不思量、自难忘。

  祈云也笑起来,把剩余的簪子、花钉插_入发髻里,”你倒是惯会往坏处想。不过应景罢了。”

  “什么‘惯’?”芸娘眄她,“说得我心思多阴暗似的。”

  祈云笑了笑,没与她就此争论下去。手撑在她肩膀,俯下身,与她同高,她贴着她的脸,与示意她看梳妆台上的水晶镜,清晰的镜子里映出两人的面容——

  “怎么不多睡会?看,黑眼圈都出来了。”她抹着她的下眼帘,又问,“睡不着?”继而笑,“想我想的?”

  芸娘斜睨她,站了起来,把她按在凳子上,嗤笑,“是啊,不思量,自难忘。”千里……无处话凄凉。

  祈云贴着她耳边,“不是近在跟前了,你又不说。”然后坐在了凳子上。

  芸娘怔住,耳朵滚烫的烧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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