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钱，抽出一张红票子还给她，把剩下的四百块塞进裤兜，不要脸地笑笑道：“苏同学也算是做了把我的客人。”
苏郁枚性子冷淡，听了我这故意惹她生气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我那无名的火也就没了地方撒野。她这张让人颇感疏远的脸蛋倒使我醒悟过来，她对我已经做到朋友该做的最大极限了，我又有什么底气去责怪她的疏离。
罢了，我早应该学会不去在意的。
灯光下，苏郁枚两片薄薄的唇微微张了张，苍白的皮肤好似冰封，我却想起李卿濛血色的唇，诱人的笑容，如火焰般刺目。听说薄唇的人亦薄情，那苏郁枚也许不会例外。
“再见啦，小苏。”我穿好衣服鞋袜，匆忙跟她告别。
在我打开门离开前，苏郁枚问了我一个问题。
“魏熙，和你上床需要多少钱？”
我停在那扇红木门面前，听到了这一生都不太相信能从苏郁枚口中听到的话，我有些哭笑不得，苏郁枚这是打算和她舅舅一样做个嫖客？还是单纯的好奇我的价格？
苏郁枚沉默了片刻，像是怕我误会，又加了一句：“我想试试，并不是故意奚落你。”
我转过身看她，她表情一向这么严肃，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有那么几秒我动摇了，大概出一个很高的价格，她也会愿意吧。但清醒过来后，我知道我必须拒绝她——苏郁枚哪里是真的想和我上床，她只是善良过头了。
我笑嘻嘻地看着苏郁枚，抱着双臂靠在门上，鞋跟一下一下地嗑向地板。有时候我不太懂苏郁枚的心思，有时候我又觉得她的心思太好懂。
“小苏，你不想我去夜店卖身，不必以这种方式。”
“……”
“你舅舅说得没错，不要和我学坏了，不要小小年纪就想要包养别人，更不要……”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苏郁枚敛了敛睫毛，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皱着眉，神色黯然: “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没有想过让你知道。”
我瞥见她捏紧了的拳头，不由觉得胸口发闷，眼睛也酸。我真心可怜她，可怜她第一次暗恋的人是个援/交女，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扪心自问，凭我这副模样，凭我做过的荒唐事，我一万个不情愿与苏郁枚在一起。或许在她不知道我做小姐的时候，我还能与她平等做朋友。而在她得知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她的不介意，她的体谅，反而让我如芒刺在背。
如果可以，我希望用一万块钱去换苏郁枚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属于高中生的美好的初恋。至于为什么是一万块，彼时我太穷，一万块已经是所有积蓄。
越是这种时候，我就越想念李卿濛。
李卿濛把我当成泄欲对象，可同样的，我在她那里是毫无顾虑的，是肆无忌惮的。不用担心一个错误的放纵会影响她的前途，也不用担心浪荡的一面被她厌恶。更重要的是，我不用面对苏郁枚那样坦坦荡荡的双眸。
处在阴沟里的人，直视坦荡和光明时，会羞愧到无地自容。阴暗的人唯有躲在阴暗之中，才会拥有安全感。说来讽刺，脆弱如我，其实自尊心很强，怕让人看见眼泪，怕被可怜。
比如现在，我捂着脸，生怕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博得苏郁枚哪怕半分的同情。
苏郁枚向前挪了挪，叹了口气：“是我莽撞了，我不是想包养你，也没有觉得你是个坏女生。我看你不开心，才不想你再去……”
她又向我走近一步，轻轻拍我的后背，动作小心翼翼，就像她收拾书本那样小心。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温和: “我希望你能开心。”
我擦擦鼻涕：“所以你就想方设法地给我塞钱？”
苏郁枚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我笑了：“还真是简单粗暴的方式。”
“可以吗？”
我退了半步，“苏郁枚，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拒绝苏郁枚的请求，是我最后的底线。这么说挺不要脸的，已经算得上人尽可夫的我，还在苏郁枚面前谈什么底线？但与她相关的许多事，我都报以谨慎和珍重的态度，若要究其原因，我也说不清。
世界上很多诸如此类说不清的原因，往往促使着人们做出改变一生的选择。不是吗？
然而我并没想到自己跌跌撞撞回家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我看见满身酒气的父亲正在用玻璃烟灰缸一下又一下砸向已经失去知觉的母亲，砸得血肉模糊。
他满眼血丝，宛如失去理智的野兽，听到开门的声音，才抬起头，狰狞的脸逐渐变为震惊和慌张。
沾满鲜血的烟灰缸向我的额头飞来，撞得我两眼一黑，差点没站稳。
“滚出去！”
我被踢出门，愣了半天才回过神，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
房门被反锁，我用尽了力气敲门。实际上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很讨厌我的父母，所以我不害怕，也不伤心。可终究为人子女一场，目前也只有我愿意去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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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没有什么悬念，一场普通的家暴、杀妻案。我在警局做完笔录，对面的宋警官看着笔记摇摇头：“今年第四起了，真是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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