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不敢。”赵宛如微低下头。
“你和你母亲,其实很像。”
李宸妃不常出现于人前,宫人大多没见过几次,自然也就没什么记忆,只知道大内宫观里有一个李姓的妃子。
回身第一眼,她就看出来了赵宛如与李宸妃长得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眼间的柔情。又因赵宛如多了几分杀伐果断,若不仔细看的话是极难看出来的,且以她们的性子,也不会有人会想到是母女。
“但你的母亲,太过优柔,太过重情,也软弱...”
“逆来顺受。”赵宛如补着她的话,逆来顺受这四个字将宸妃的半生说尽。
但是却没有人会将它与赵宛如连在一起。
“你不同,太不同了,那孩子遇见了你,我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赵宛如冷笑,“或许,只是你们觉得不同吧。”
那不同,只是因为沈秀安看不透,“你心里藏了太多东西,你眼睛里也看着太多东西,别说是那孩子敌不过你,便是我,也猜测不到。”
道家不信虚无缥缈的东西,重来一世这种匪夷所思之事更是,赵宛如解释不了,也不愿解释。
上一世与重来这一世,相差太多,若论母女的性格,上一世她内心深处或许与宸妃是一样的。看着于人前风光无限,实际所承受的苦要比常人多太多,这些苦压着她喘不过气来,让她没有反抗的余地,挣扎反抗的最后,还是选择了顺从。
“师父没有反对官人大婚,更没有阻拦她入仕,便已经确认了不是么?”
从容的脸突然露出一丝笑容,她似放松了,“你们互为药引,必定有一世纠缠,原本她入东京我是不放心的,如今大婚了我反而放心了不少。”
“寻思着,堂堂的惠宁公主,即便再不讲理,再怎么样厉害,那护犊之心,是人人都有的,何况一个傲性女子。”
“她是个倔脾气,倔的时候牛都拉不回,能找到一个厉害的娘子管管也好。”
“还有那招蜂引蝶的本事,她自己是不自知的,自十二岁起就引得了江南好几家大户人家的姑娘垂青,我可是废了一番功夫才说退人家。”她说这话的时候,似有邀功之意。
“师父...”赵宛如语气放温和了一些,“没想到,师父连说话都这般有趣。”
她原以为,太清真人这种高士皆是一些古板执拗之人,就像当初的晏璟,她以为作为晏璟的师父应该会要比她还出尘才对,结果倒是出人意料。
“你母亲,第一句话,也是这个。”再提起往事,沈秀安只是一笑了之,“金华县沈家大姑娘,少时聪颖,习得家中千卷竹书,年纪轻轻便悟道,但是她们不知道,我一旦踏出了书房,便成了那街上的混世魔王,不再似那大家闺秀一般规规矩矩,偏喜与那些小童打闹一起。”
“世家子弟,怎会允许女儿与街上顽童嬉闹一块...”
沈秀安抬起眼,“生母亡故那年,父亲续弦,我便自己要求,出了家。”
生母亡故...不用细说,她也猜的出沈秀安所经历的遭遇与变故。
“时隔数年,您还能记起母亲的话,为什么...不愿见她呢?”
听得赵宛如的话,她只是浅浅一笑,这笑有嘲弄之意,也有苦涩之滋,“所以,你来,”眸子重归宁静,眼中身影柔弱消瘦,恍若当年,“是想让我去见她么!”
赵宛如静立不说话,只是睁着双眸深深凝视着。
沈秀安对上她的眸子时,下意识的撇开视线,伸手摸着额头,“还真是!”
她们出来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见庭院中那株桂花树的倒影已经缩进了第二块方砖内。
踏出门槛后幽幽的眸子变得极为温柔,温柔中映着一个双鬓微湿的少年,她从袖子内拿出一块冰凉的方巾替她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热吗?”
李少怀轻轻勾起嘴角摇头。
她刚踏出就感受到了这扑面而来的热气,“你怎就傻乎乎的站在这儿等。”
“我怕,一会儿你出来不见我又该急了。”
“咳咳!”沈秀安覆手在唇边,轻轻咳出了声,低声道:“这儿还有个人呢!”
移清殿
随着太阳越来越毒辣,各宫廊青砖地都开始派内侍去洒水了,木勺内的水刚泼下不到一刻功夫就被头顶的烈日蒸发干了。
移清殿的朱门一年四季都是敞开的,李舒拿着驱蚊以及宁人心神的香放在烛火上点燃,轻轻打开铜炉的盖子放下。
“宸妃娘子,惠宁公主来了。”
李舒睁开眼,算着时间,猜到了来人,“该是要来的。”
青紫的烟慢慢飘出,随着风吹散在殿内。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苏合香的味道还是没有变。”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有忘。”
履鞋站定在铜炉旁不再前进,“你以为,我不想忘吗!”
“你既忘不了,为何不来见我...不来见我,又为何使人逼我?”李舒转过身,眸中的江海,正经历着暴风雨的侵袭。
从金水河畔吹来的夏风拂过殿堂,梨花木旁勾起的帷幕轻轻晃动,吹至人身,带起了发梢。
风能越过高山吹动山林,吹至江海潮涌海面,吹入殿堂卷起珠帘,吹至人身上拂起三千青丝,却穿透不了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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