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被云层遮挡，光不甚亮，司娴眼神好，只借着微若的光，轻轻地拨开了钟灵秀贴在脸上的乱糟糟的长发。
一双漂亮的眼睛又红又肿，睡梦之中还抽抽嗒嗒，好不委屈。
司娴被她这模样逗得又是气又是笑，长叹一声，小心地将被子掖严实了。
她只静静地看着钟灵秀。
这个同自己于山野之间渡修为的小白蛇，眨眼竟已同自己过了十几载，百年小蛇，若说灵根异于常人，于三百年就能化人身，已是难得的修行之身。
可若说她灵根难能一见，单单一个情劫而已，来去几十载，反反复复，没得尽头，更是让司娴思之不透。
十几年的相知相处，钟灵秀平日里也皮，山野之间的哪只兔子精不怕她，偏偏生了一张妖精似的脸，总也跑去山林之间，凭着一张好看的脸，勾搭着小妖精们上赶着来瞧，一瞧之间，便落入钟灵秀的股掌之中，被钟灵秀喜滋滋地提拎回来，同司娴献宝。
不过平日里的欺瞒也都止于此，钟灵秀虽是条没有温度的小蛇，可性子却不同山林间的其他凶兽，很乖很听话。
偏偏就这一次。
司娴握住了钟灵秀的手腕，腕骨突出，皮肤光滑，带着些微的凉意。
灵力从两人相握的手腕上渡了过去，经流钟灵秀的周身，遍走一番，左冲右突，有些急躁，有些不安。
司娴的眉心越拧越紧，随后嗓子口一甜，抿着欲将喷涌而出的血水，微微颤抖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灵根有损，魂魄不全，小白蛇实则是个傻的。
司娴将手收了回来，伸出两指抹掉了自己嘴角边涌出来的血迹，又将不知何时，被钟灵秀捏在掌心里的衣袖拉扯了出来，这才探了探钟灵秀熟睡的小脸，眉头渐渐舒展。
随后司娴小心地为钟灵秀盖好了被子，起身走时又将她房间里的门窗合好，以免漏了风，受了凉。
她离开房间时，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喃喃呓语的钟灵秀，长叹一声，合上了门。
063适时跳了出来：“恭喜两位老师，这一场太顺利了！”
司娴的心疼、不解、试探，都一一有所呈现，反倒是陆离的表演要简单一些，她不过只是做了一条睡梦中的小白蛇而已。不过当晏文伸手抓住自己的手腕的时候，手掌里的热度传递而来，竟也让陆离有些恍惚。
063开口时，晏文还站在门外，没有推门进来，陆离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看着合紧的房门，也没有催促。
反倒是063有些急促，它觑了觑门内的陆离，又看了看门外的晏文，不敢在晏文面前吱声，只好挪到了陆离的身边，只偷偷说给陆离听。
“晏老师这是怎么啦，怎么还不说话了呢。”
陆离抬眼，紧合着的门窗上映出晏文的身影，夜风轻轻地吹过，吹扬起晏文的长发，像是黑暗之中缠绕而起的枝条，一丝丝，一缕缕，纠葛而起，在无人的寂寂长夜里，好似温和的缠绵。“她可能是入戏了。”陆离低声应答道。
晏文的少有几次入戏，唯独这一次来得十分平静。
在《风起心动》里，是由着陆离牵引，带进了青春时光当中，重回校园，是指引。在上一场戏里也或多或少地入了戏，怒气攀爬达至巅峰，喜怒尽在豁口当中，任由着陆离叼咬着对方的皮肉时，怒而爆发，是情绪上的炸烈。
头一次是指引，第二次是靠不知所谓的情绪，偏偏这一次，温温和和，甚至于陆离并不曾言语，她只握了一把瘦伶伶的骨节，便由心底慢慢升起一种怜惜的情绪来。
来得温和平静，又无过多意外。
是以晏文有些想不通，到底是哪一处哪一刻，到底是什么，引得她突然之间入了戏。
她好似在那刹那，就变作了司娴，能体会司娴平日以来对于钟灵秀的照顾，对钟灵秀的偏爱，以及此时对钟灵秀的担忧。
千万种情绪涌上来，对于晏文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自来对于人或事的理解都十分简单，对于情绪的分析，以及情感的认知，都不像别人思维当中的那般复杂，除开喜欢，或者不喜欢之外，她少有其他情绪，更别说多样情绪突然涌上来的情况了。
有些懵，还有些不知所措。
寻思不到源头，晏文对此有些困惑。
夜里冷风吹了吹，晏文好似还未回过神来，直到陆离拉开房门，晏文回过头去看陆离，陆离才冲着她轻轻地笑起来。
“晏老师，咱们这场戏已经过啦。”
晏文乖乖点头：“我刚刚好像入戏了。”
陆离抵着房门，看了一眼晏文那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点了点头，又将房门拉开了些：“要不进来想吧，外头风大，有点冷。”
晏文抬头，正好看到陆离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内衫，忙点了点头，跟在陆离的身后，回了房间，又小心地合上了房门。
怂了吧唧063不敢同晏文吱声，躲在陆离的身后悄悄瞧着晏文。
晏文眉心紧蹙，手里捧着个剧本，坐在桌子前，眼巴巴地看着陆离。
陆离先给她倒了杯茶，随后轻笑道：“入戏了是好事呀，晏老师以前不都在愁不能入戏的吗？”
“嗯。”晏文点头，“但是突然而来的情绪太多了，我有点……没接得住。”
这次轮到陆离微微有些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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