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 我是从望云山出来的 在战场险些被人杀了 ”慕云捂住脑袋,呼吸也愈发急促，“然后呢 我是谁 我 ”
他翻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了一起，像一只弓着背的虾。
李陌吓了一跳，赶忙将他扶起来，半架着送到了床榻上。
泪水连绵不断从慕云紧闭的双眼涌出来，他细密的睫毛上沾满了泪珠，嘴唇颤抖得厉害，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仿佛在遭受着莫大的痛苦。
李陌看不出所以然，焦急地望向云乘。
云乘安抚地拍了拍李陌发顶，伸出两指探向慕云眉心，慕云神情恍惚，也无力抵抗他以寂灭道意探查。
不到魔丹境界的魔族是无法开拓丹田玉府的，魔族结成魔丹之后，丹田方成，和同阶修士一般大小。当他们引入的魔气足够凝实，到了凡魔境界之后，丹田玉府便会随着魔气结成的魔婴有了意识而扩充数倍，超越同阶人类修士，以供容纳他们更多魔气，使魔婴继续进阶。
据慕云所说，他的境界，不过相当于修士的恍然境，正是魔婴初成，之所以能在慕云境活了三千多年，全赖攸宁为他聚集魔气、施展手段延续。
然而云乘指下，慕云的丹田广袤无际，比之他自己和李陌的，竟是大了十倍不止。
须知，云乘所修乃是志高大道，李陌也不逊色，二人丹田原本就比普通修士广阔不少。他们一个已是恍然境巅峰，另一个更是跨入了窥道境，没有道理比不过慕云。
只有一个解释，慕云的真实境界，并不止于魔婴境。
寂灭道意代替了云乘的双眼，将感知到的一切传入云乘脑海。
慕云丹田内，初见只是一片虚空中静静浮动着一尊黑色的魔婴，魔婴一动不动，被极淡的金色迷雾笼罩，小小一团，神态安详。
那迷雾的气息，云乘十分熟悉，这些天里，同源的道意他已感受过许多次。
这世间，恐怕也只有他，能拨开这金色迷雾，探知实情。
果然，他心念一动，金色迷雾便主动散了开来，由着他的道意长驱直入，一窥真相。
乍见实情，云乘也不由为之骇然。
剥离迷雾营造出的幻想，云乘“看见”，慕云丹田中的黑色魔婴，竟早已睁开了眼。
它表情狰狞，似乎随时要扑上来，将不速之客吞吃入腹，却苦于周身被数千道金色绳索绑缚，分毫也动弹不得。
那小小的爪子上，时而凝出刀剑，时而化出斧盾，却是自行掌握了诸天万法的。
慕云的境界，早已超出了天魔境，却被那些金色道意绳索，生生压制在魔婴境。
云乘并不知道，当解开那些绳索时，慕云的魔婴是否可以脱离丹田而出。
他知道自己可以解开，但在不清楚结果之前，他不能用身旁李陌的安危冒险。
攸宁这样做，自有他的理由。
至于那是什么理由，云乘似乎已经猜到了。
为了确定，他驱动寂灭道意，顺着慕云玉府触及他的神魂，那神魂之中，充斥着凝滞之感，寂灭道意渗入，如陷泥沼。
攸宁的道意化作绳索和雾气，不仅束缚了慕云的境界，更束缚了他的记忆。
随着慕云回想往事的欲-望越发迫切，他神魂中的束缚便越发强烈，这便是慕云痛苦的根源。
攸宁为何这么做？
魔界早有传言，到了魔帝境界，便可化出分-身，脱离本体，自成一人。
如他所料不错，慕云，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心魔。
他，有九分可能，是风楼的魔体分-身。
收回手指时，连云乘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怎么了？”李陌放开慕云，紧张无比，没找到顺手的巾帕，便扯了把袖口，抬着手想给云乘擦汗。
云乘轻轻摇头，将李陌手捉住了，自己按了按额头。
他不愿李陌担心，可李陌眼中忧虑还是丝毫未减。
慕云仍缩在床榻上，呻-吟不止。
再这样下去，或是他的意识冲破攸宁封禁，恢复实力，想起过往；或是他的意识被封禁抹杀，神形俱灭。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他们愿意看见的。
云乘尝试着喂了他一粒提神丹药。
丹药中的灵气已被他以寂灭道意同化，于魔族亦是有益无害的。
可慕云服了下去，症状未消不说，身体颤抖得也更加厉害了。
大约是他叫喊的声音大了些，实在太烦，寂灭也跟过来看了看，脸上冷冰冰的，也没打招呼，直接一掌敲到慕云脑后，将人打昏了过去，又扯过床边的帷帐，擦了擦手。
慕云终于不叫了，软倒在踏上后，连皱起的五官都渐渐舒展了开来。
李陌：“ ”
真是，简单粗暴。
寂灭难得多看了云乘一眼，语气嘲讽的很：“本体，我离体之后，你真是一日比一日心慈手软了。”
云乘挑眼看他，冷淡的眼神与他别无二致。
那是无声的威胁，似乎是在提醒他，他随时可以将分-身收回来。
怼了一发本尊，寂灭也没想得寸进尺，能在李陌跟前压过本体已让他心满意足，便是走回角落的背影都带着丝快意。
李陌欲言又止，却被云乘轻轻拍了拍手。
“早些歇息罢，明日还要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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