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儿笑了笑,坐在床边:“郎君,你刚刚过来,还不适应。这禄丰街上就是夜市出名,酒楼饭馆、勾栏瓦舍,要一直到五更天才散场,白天呢,这些地方是不开张的。”
“咱们在这条街上的铺子,大多是酒楼饭馆,所以我也跟着客人们闹到后半夜,白天我就歇息。”
祁韵微微蹙眉:“这样昼夜颠倒,能歇好么?”
林星儿道:“习惯了,也就好了。”
他扶着祁韵躺上床:“快歇息罢,郎君,你怀着孕,和我们不一样。”
祁韵有点儿别扭:“星儿,要不,你还是换个称呼罢。”
林星儿:“这宜州城里,自己当家做生意的坤君很多,未婚的就叫公子,已婚的就叫夫人,离了的就叫郎君,都是这么叫的。”
祁韵有些惊讶:“出来做生意的坤君很多么?”
林星儿点点头:“是呀,有些还把生意做得很大呢,走南闯北的,去过很多地方。”
他给祁韵盖上被子:“你先歇息,明日再聊。”
他出了屋子,祁韵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心想:星儿也只比自己大一点点,管了铺子大半年,行事一下子就成熟多了,也许做生意真是锻炼人。
又想,要是自己像星儿这样也好,虽然原先在家里吃了很多苦,但有个厉害的嬷嬷教养,逼着自己学了一身本事,现在离开林家在外立足,没了退路,只能拼命地干,倒也少了许多优柔寡断和顾虑。
星儿的那个嬷嬷现在也被他赎出来了,住在他买在附近的一处小宅子里,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两个人相依为命,挺好。
祁韵叹一口气。
自己比起星儿来,还算是很幸运的,可为什么自己却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祁韵沮丧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外头的喧闹声依然不断,他迷迷糊糊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第二日便没能起身,一直睡到中午。
周婆婆伺候他梳洗,道:“夫人,昨夜是不是太吵了,您没睡好?老奴也觉得这儿太吵了。”
祁韵揉着眉心:“习惯就好了。快些梳洗,我去铺子里看看。”
周婆婆连忙给他梳好发髻,又从妆奁里拿出一支玉簪,便要簪在他发中。
“等等。”祁韵拦住她,拿过那支玉簪。
是那支玉兔抱月簪。
祁韵轻轻摩挲了这支雪白无暇的簪子一会儿,将它和松枝玉簪、珍珠手钏都拿了出来,放在妆奁最底层。
“这几样东西,以后不要用了。”他说。
周婆婆连忙应下,再去看那妆奁里 只剩一支素银簪了。
她有点儿为难,取出这支银簪:“夫人,那就戴这支么?”
祁韵点点头。
周婆婆把素银簪给他戴上了。
这支簪子是祁韵未嫁时,为数不多的首饰之一,他那时候只要出门做客,就会戴它。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戴它。
只是现在铜镜中的脸,早已不是那时青涩天真的模样了。
祁韵叹一口气,不再看镜子,起身吃了些东西,就去了铺子里。
林星儿也起了,正等着他,两人坐着马车,把祁韵和离分到的几处产业看了看。
“铺子倒是好铺子,只是各处分散,每日要跑来跑去。”林星儿道,“乔少东家是故意的罢,把这些分给你,你就得经常出门,他便能在路上堵你了。”
祁韵没有作声。
林星儿看向他:“郎君,你打算怎么办?这些铺子都正常开着张,掌柜和伙计要换成咱们的人么?”
祁韵摇摇头:“不急。先叫他们把账交上来,换人的事,慢慢来。”
正说着话,马车忽而急急刹停,林星儿和祁韵都往前一冲,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林星儿扶住祁韵,朗声道。
车夫慌张道:“有个乞丐突然冲过来,摔在咱们马车下,看着像是昏死过去了!”
林星儿一皱眉,让祁韵在车上坐着,自己下车去看看。
跟着他们马车的几个伙计已围在了那乞丐旁边,一人道:“掌柜的,咱们的马没碰着他,他冲过来就倒在地上了,讹咱们呢!”
林星儿:“人还活着没?”
一名伙计去试乞丐的鼻息,哪知道刚凑近,那乞丐猛然睁眼,一口唾沫吐在了他脸上。
“啊呀!”伙计连忙后退,那乞丐却一骨碌爬起来,手中不知拿着什么,猛地往马屁股上一扎。
马儿一声嘶鸣,一下子冲了出去。
坐在车前的车夫猝不及防,被猛地甩了下来,马儿拉着车疯狂向前跑去。
林星儿失声大叫:“郎君!”
再看那乞丐,早已跑得没影了!
林星儿这会儿也顾不上抓那乞丐,带着伙计们就赶紧往上追。
这儿可是闹市,到处都是人、摊子,马儿要是被绊倒,带着车翻了,车里的祁韵就得摔个半死!
受了惊的马儿在街上横冲直撞,行人和摊贩们避之不及,惊叫着散开,而挂在马儿身后的马车则被甩来甩去,车里的祁韵慌忙死死抓住车窗,免得自己被甩得四处乱撞,撞伤肚子。
可是,这条街并不长,再往前,就是城北最大的集市,里头全是搭起来的棚子摊子,还有一块地方专门卖马,要是把马儿都惊了,那可就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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