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一把抹掉眼角因为笑产生的生理性泪水，正色望向江凌，缓缓开口。
“只有当你笑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你是真正站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站在我面前的。”
他的语气很郑重，江凌也不由得收敛了笑意。
尤利西斯坦白说：“相信你能猜到，我之前找虫查过你。”
他向江凌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你知道的，生在皇室意味着要时刻提防着身边出现的每一只虫。”
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冰冷，透出属于皇室的高傲和专断。
然而，眼中同时晃动的粼粼波光又诉说着他的内心并不似表面一样平静。
江凌挑眉，表达没有怪他的意思，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结果是什么也没查到。没有种族，没有家族，没有出生地，没有籍贯，没有背景，没有活动轨迹。”
“我还曾花了几天的时间在帝国的机密文件数据库里进行搜索。意料之中的，里面也没有任何关于你的信息。”
“你仿佛没有存在这世上过。”
“所以，我很不安。不是因为怀疑你的身份而不安，而是因为担心你随时会消失。”
他偏过头，抬手指向窗外，完美的侧脸有一瞬显得落寞，“看到外面的恒星光了吗？它是来自M239星的光。看似永远高悬在夜空中，恒静清辉令虫向往。
可实际上，M239星表层充满了致死气体，环境极其恶劣，上面没有任何生命。
虫族虽然短暂地拥有它，却永远无法靠近它。”
尤利西斯温柔而绝望地看向江凌：“就像你一样。”
“神秘、行踪不定、不可接近。”
“你是虫族绝无仅有的S级雄虫，仿佛是传说中的虫物，走到各处都应该被狂热追捧。
然而，现实是，在任何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你的半点痕迹。
我甚至会怀疑，你是落入虫族的神明什么的。”
江凌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确实不归属于虫族，他是异乡的一个来客。
但是这些话，他并不能说出口。
“你和所有虫都没有过界的交集，对待所有虫都一副若即若离、疏离礼貌的态度。
对我这样，对类子默、对白从槐、对约西亚也是这样。”
尤利西斯猛地转头，用手勾住江凌的脖子，半强迫地让他看着自己。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想把你囚/禁起来，在你身上绑上锁链，把你身边的虫都杀光。
让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嘴里只能吐出我的名字，你的虫崽只能由我来生。”
他眼中汹涌着疯狂和执拗，仿佛还是那个高傲不羁的皇子殿下。
可是尤利西斯不能。在模拟虫生中，他亲身经历过类似的剧情，看到过那个玉石俱焚的结局。
高傲的尤利西斯殿下也会为某只虫低头吗？
是的。
惶惶感捕捉了这只大蝴蝶。
尤利西斯后退一步，低下头。金黄色的半长发垂下，将他的表情掩盖。
背抵在厚重的书柜上，尤利西斯咬牙切齿地说：“我想让你只爱我。”
这是强势的追问。
也是卑微的剖白。
钟表运作，指针咔哒咔哒地旋转。清辉洒在M44星的荒土上，使它变了模样，远远看去倒像是海边细软的白沙似的。
手指抬起尤利西斯的下巴，江凌问：“如果不呢？”
“哈，”尤利西斯嗤笑，说出残忍的话语，“如果不，我就杀光你的情虫，逼你选我做雌君，然后天天折磨你的其他雌侍，把他们的蛋都扔进垃圾场。”
江凌把尤利西斯散落的碎发挂到耳后，轻声说：“你不会的，你爱着你的所有子民。”
“我会！”尤利西斯恶狠狠地说：“我会把你的雌侍通通送去边缘星，给他们安排最危险的任务，让他们再也看不到你。”
他的手在颤抖，银链叮叮作响：“所以，拜托，求你……”
剩下的话他们都心知肚明。
江凌盯着他的眼睛，半饷之后，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似沙漠中的鲜活清水，磁性中带着毋庸置疑的笃定，轻易便救赎了旅人。
“对待你和对待类子默等虫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尤利西斯猛地抬头。
江凌给了他一个肯定的承认，重复道：“对我来说，你是特殊的那一个。”
“从测试大楼的第一次见面开始便是。”
“后来也一直是。”
宛如春风摇动苹果树叶，藤蔓发出新芽。
就在一瞬间的时间，雾霾散尽，尤利西斯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江凌的心仿佛被拨动了一下，酸酸麻麻的。
两虫自然而然地接吻。
唇齿相贴时心也在贴近。
若有似无，像挠在心底的羽毛，挠得虫心痒。
……
书架不稳当，顶层的书砰一声掉下，溅起一地灰尘，然而他俩都没有心思在意。
……
……
缓了一会，尤利西斯勾住江凌的脖子，轻笑：“我的雄虫情绪分析课成绩是满分。”
江凌：“嗯？”不明白尤利西斯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尤利西斯的脸染上酡红，笑容狡黠：“课程里有一个知识点。雄虫在情动时会长出尾勾，尾勾会靠近他想要交配的雌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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