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豆丁没事,大半夜在山上迷路,下山时还淋了雨的人回去后就起了高烧。
最先意识到不对的人是远在魔界的谢景。他原本想用传音石和人聊聊天,后久久无人回应,于是直接起身出门。
出了门后遇到的便是专管魔宫事物的两个魔使,魔使瞅见他又欲出门,眼尾一颤。
他们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这位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去一趟,虽算不得频繁,但比之之前守在寒岭百年不出,已经算是好了不少。
只是之前他们看到这个人出去时都喜气洋洋的,今日却不大相同,脸上没什么笑意,转瞬便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一瞬跨越千万里,待到谢景到青山脚下院子外时,天色已然暗沉。
按照平时来说,这应当已经到了里面人看话本子的时间。
现在天气渐暖,对方大多喜欢在外面坐着,今天却没在。
跨过院子竹篱,他正欲敲门时,听到了从屋内传来的咳嗽声。
很低很轻,若不是这边安静,几乎很难听见。
直接放弃敲门,谢景从一侧窗户翻进了屋内。
屋里没点灯,四下一片昏暗,只有从窗户照进的些微光亮。
堂屋里没人,他便去了一侧的房间。
房间的窗户大开着,打开门时便有风迎面吹来。
窗户边沿上放着冰蓝的传音石,窗边坐着一个人,穿着单薄,乱糟糟的白发委地,手里摊着本书,借着从窗户照进的微弱光亮低头慢慢看着。
满室酒香。
注意到这边动静,窗边的人转头看过来,动作似乎比平时要迟缓些。
“这边风大,怎的坐在这里。”
胸腔里的跳动声还未平息,谢景大步靠近,刚想扶人起来,接触到对方皮肤时却意识到不对劲。
灼热得厉害。
这人天生手脚冰凉,手从未像这般烫过。
谢景半蹲下来,终于看到了对方脸侧细碎的汗水。
手边没帕子,他便拿自己衣袖擦过汗水,后又想着应该让人先从地上起来,再关上吹着风的窗户。
尘不染已经懒得问他为何又来,看他一阵忙活,只道:“命数未尽,只是伤寒,死不了。”
他嗓子坏了,声音常年喑哑,但即便如此,现在说话时依然能听出很大的不同,几乎已然只剩下气音。
很显然忙碌的魔君完全没听进他这句话。
随手拿了根发带把过长的白发系上,谢景道:“你当你是讣天阁的人?”
讣天阁,专修讣天问命之术的宗派。
尘不染又开始看自己话本子。
谢景原想劝他暂时放下话本子,结果视线下移,看到了纸张边缘的暗红痕迹。
赤红瞳孔微动,他先是顿了下,之后伸手碰上纸张,往前翻了一页。
白纸黑字上多了几道暗红痕迹,这红色蔓延开,连成一片。
拿着话本子的手微不可查地一抖,他快速继续往前翻动。
纸张每隔几页就有已经干涸的血迹,有的已经分辨不出上面的字。
这显然不止有伤寒。
没有任何停顿和犹豫,谢景带尘不染去了魔界。
魔界的上空永远暗无天日,魔宫也不见得有多明亮。
两个魔使刚看着魔君离开,这几日改魔宫改得辛苦,正好四下无人,他们正欲凑一起唠嗑,结果还未讲到兴头处,道路尽头便出现道身影。
准确来说是两道,转瞬便越发靠近。
他们这次终于看清楚了。
来人是刚走不久的谢景,他扶着一人,对方身上穿着深黑斗篷,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只能依稀看到稍稍露出的白发。
仔细看去,他们发现这人身上的斗篷是魔君常穿的那件。
两个人对视一眼。
对方过来,他们没敢再瞅,忙道了声“大人”。
“找医师过来。”
谢景看向暗色殿宇,又道:“点灯。”
魔使摸不清他带着人要去哪里,于是问:“点何处的灯?”
“所有。”
谢景带着人一路回到寝殿时,魔宫各处的灯逐渐点亮,亮黄的光连成一片,映亮了殿宇飞檐静水楼台。
这片庞大的沉默已久的建筑像是突然活过来了般。
尘不染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有心思点评,道:“原来你这魔宫有灯。”
他声音嘶哑得已经很难连成话,但不像是来治病,像是完全不知自己身体到底处于怎样的情况般来观光的。
谢景没跟他讨论灯的问题,带着人径直走向寝殿。
寝殿里的灯已经点亮,点点光亮映亮室内。他把人安置在了床上,之后去翻柜子,找出件里衣递过,再找了件外袍,道:“这件披外边,你衣服在其他地方,先穿我的。”
他想了下,又补充说:“不准嫌弃。”
说是不准嫌弃,但他实际上已经站至门口,做好了让人去另外个殿里取衣服的准备。
尘不染没忍住哑声笑了下:“我知你爱干净讲卫生。”
这话听着总觉得有些怪,谢景一垂眼,结果发现对方已经开始解斗篷的系绳,先是一愣,之后转过头。
魔宫里一直有医师,老医师原本爱跑去要药宗和那些老头拌嘴,后来跑不动了,便一直留在魔宫内,不时去附近城里扮赤脚大夫,如今正好在宫内,来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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