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回应赵或, 可拼了命,嘴唇只是微微龛动,所有的呢喃都埋没在剧烈的痛楚中。
但他不想放弃,他想告诉惊临,他还活着,不要因自己而方寸大乱。
“惊临啊......”他扯着嘶哑的嗓子发声,终于用气息回应了耳边一句句的哽咽。
赵或倏地转头往怀里看去,猩红的眼底看到他努力的回应,还有那双极缓撑开的眼帘。
他的手顿时收紧,把耳朵贴近那干裂的唇边,仔细听着那微弱气息发出的声音。
沈凭轻轻说:“别怕......没事的......”
话落,他感觉到嘴角有一丝苦涩,待他看清赵或的脸颊时,明白那是不慎掉下的眼泪。
沈凭其实想笑一笑,心想果然他还是个孩子,居然因区区小事偷哭。
赵或躲着他的视线,垂着眼抱着他,极力掩饰自己声音的颤抖,“等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真的,哥哥,真的会好起来的。”
沈凭用力咽下喉咙里的血水,被夹得发黑的手缓缓抬起,胡乱碰到埋在身前的脸颊。
他的手被赵或小心抓着捧住,悄悄说道:“我等你。”
牢房外听见脚步声渐渐靠近,贺宽瞧见沈凭时也愣了下,未料新的狱吏下手竟如此重,将人折磨成这副残喘的模样。
他慢慢走近后道:“惊临,是张昌钦。”
赵或没有抬头,只是沉默少顷,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冷淡,“目的呢?”
贺宽低声道:“要大公子求饶。”
赵或抬头看去,刚要说话间,手指被轻轻捏了下,他又低头看向怀里人,只见沈凭朝他摇头。
他明白沈凭有话想说,便把人抱起,窝在自己盘坐的腿中。
沈凭躲在他的怀里,撑着所剩无几的精神道:“别查,或许是,皇宫。”
他讲得很慢,两人仔细听清楚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明白他话中所指。
沈凭在牢中受刑多日,两派中人虽然都想朝牢房伸手,但因他身处大理寺而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一来,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来动手的,唯有皇宫里坐在高位上的人。
赵或把他的脸颊掰回怀里贴着,沉吟半晌后,朝贺宽道:“那群商贾肯画押了吗?”
贺宽道:“都处理好了。”
那日画仙楼的商贾也被带了回来,赵或软禁了他们几日,只为让他们把当时屋内发生的是全盘交代,并且指认师爷是前朝余孽。
而他也是在盘问中才得知一切。
当时沈凭进了包厢后,那群商贾试图对他凌/辱,因色起了歹意,无视他象征身份的腰牌,对他不停动手脚。
在衣袍被撕开之际,沈凭知道再忍着绝对没有好下场,当即取出蝴/蝶/刀,切下商贾伸来的手指祭天。
也是从那一刻起,厢房中的玩乐被斩断,商贾起了杀心,但最后被反杀,屋内变成声色犬马的屠宰场。
赵或知晓这群皆是同伙,所以得到了想要供词后,并没有把人放走,而是秘密押至别处,找人去算账。
眼下拿到证据,他一心只想把沈凭救出去。
他朝贺宽接着道:“带上东西,进宫面圣。”
贺宽皱眉问:“你要现在去见陛下?”
赵或道:“不错,倘若父皇知晓是前朝余孽作祟,又是沈家除了余孽,定不会拿沈家如何。”
说着他看向怀里渐渐熟睡过去的人,又道:“请大夫来。”
然而贺宽却拦住他说:“惊临,你先冷静!”
赵或道:“我很冷静。”
贺宽看着他把人抱起,轻手轻脚放置在石床,随后解下未被淋湿的贴身衣袍,盖在沈凭的身上,俯身在他紧皱的眉梢悄悄吻了下。
待起身时,赵或压低声续道:“见初,我等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眼睁睁看着沈幸仁死在自己面前。
绝对不能。
贺宽道:“好,我不阻拦你进宫见陛下,但大夫一事,我不会安排的。”
赵或睨了眼他,抬脚朝外走去,“无妨,我可以自行安排。”
贺宽上前拉住他的肩膀,把人拽停脚步道:“如果现在请了大夫,把人养好了,让陛下知晓你我还在庇护着他,你觉得张昌钦会不会继续折磨他?”
赵或想要甩他的手顿住,移开了目光,一言不发看着地面。
贺宽松开他道:“他现在这副模样,不宜雪上加霜了,不过我可以替你安排另一人过来。”
赵或抬眼看他,只见他续道:“沈大人可以探访。”
风雨在窗外骤响一夜,牢房内的烛火被走过的一阵风带动,人影被拉长后消失在牢门前。
沈凭睡得很沉很沉,若非他听见担忧的声音不断传来,将他从噩梦中扯出,恐怕他只有在泼水中才能找回清醒。
当他费力睁眼时,看着眼前为自己上药之人出神,迟疑许久,才认出是自己的父亲沈怀建。
“父亲......”他感觉喉咙有苦涩的味道,而且他的脑海能快速分辨出来,这不是泪,显然是药汤,且身上各处伤口都有东西覆盖,冰凉的感觉为他缓解了刺痛。
沈怀建给他上药的动作停住,连忙往前坐了些,瞧见他别过脸看向自己。
“凭儿。”他把药放在一侧,将带来的被褥轻轻盖上。
沈凭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如烈风朝阳,如云林雪山,干净而清爽,和赵或身上的味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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