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德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就像是一场瓢泼大雨,在冬季里不留情面将他浇湿,成了永远无法治愈的病。
乃至他的后半生,生命中都有一片连绵不断的阴雨天,他再也没有拨开过这厚重的乌云。
无法给方重德送终的遗憾,后悔不能见到最后一面的苦楚,都在他所见的每一次团圆中,被悄无声息记起。
失去至亲的痛苦,就像水岸边的潮气,慢慢渡着他的全身,令他无法甩开,永远会感觉到不适,却又无力回天,时断时续伴随他的一生。
从今往后,除了贺宽,再也不会有人见过苏尝玉哭了。
方重德说得不错,他死了,苏尝玉会哭得最凶。
当沈凭收到贺宽的书信时,对苏尝玉的担心才算告一段落。
方重德火葬前,他需要给苏尝玉送去一封急报,但在书写有关方重德的一切时,他思索许久都无法下笔。
他感同身受这一切的发生,也情不自禁想起沈怀建离开那日,记起和赵或逃离魏都的那个雨天。
遗憾太多了,多到最后只能自我释怀。
人生的一切变故,都令人身不由己。
苏尝玉如此,自己亦如此。
他将贺宽的书信搁下时,营帐见一抹身影走进来,彻底挡住想要闯入的日光,让整个营帐都有瞬间变暗。
赵或走到沈凭面前,瞥见桌上的书信,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了眼。
他朝沈凭伸手,将人牵起道:“他们可还好?”
沈凭道:“现下转移去了江州,如今一切安好,魏都暂不见有动静。”
赵或道:“我把此次前来北越山的消息封锁,暂时不会走漏风声,越州和静州都有怀然和钟嚣盯着,我们这边也需要速战速决。”
说话间,他去将沈凭的大氅取来,随后为沈凭披上。
沈凭意识到要出去,问道:“想去哪?”
赵或说:“边陲镇。”
从百姓里才最能打听到边境如今的情况。
两人出了营帐后,走出几步,赵或的指尖抵在唇上,朝着四周吹响了一声鸣哨。
随后听见有马蹄声传来,那踏声渐大,转眼攀越潇洒地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赵或把沈凭抱上马鞍,余光瞧见有人出现,偏头看去发现是冯奇。
冯奇上前行礼道:“殿下,邱成归在马厩里闹着要见你。”
赵或一听,扯着缰绳上马,不甚在意说:“随他吵,本王现在没空处置他。”
冯奇见两人上马,似要出去一趟,转而问道:“殿下可要带人出去?”
闻言,赵或扫了圈四周,随后说:“不必了,本王去去就回。”
说罢他夹马腹的动作一顿,又接着说道:“你回头想想要如何处置他,等本王回来再禀报,另外,等会我离开后,不必找人盯着他了,随他怎么闹都行。”
边陲镇如其名,位于大魏和外族的交界中。
北越关山一脉,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镇子,各有其名,其中边陲镇乃是北越山脚下最大的镇子,连静州的互市交易都和这里有瓜葛,如衔接外族买卖的关卡。
从前静州还是匪盗横行之时,匪盗手中很多东西来历不明,皆会藏匿在边陲镇上进行交易。
但如今的静州不复从前,边陲镇少见匪盗出现,比起数月前的民生,眼下生事端的人也有所减少。
“所以二营对人头的赏赐也跟着少了,以前邱成归会让府兵守着边陲镇,一旦见到生事之人,基本是直取首级回去领赏,现在匪盗随着静州和平蒸发,二营无人可杀。”赵或牵着沈凭走在集市中,将攀越则交给了驿站打理。
两人被大氅盖得严实,但沈凭这张脸生得白净俊美,引来不少人的打量。
长期在边陲生存之人,极少有这般白皙的肤色,哪怕赵或在越州征战的年间里,也将肤色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此刻两人并肩而行
,旁人只敢投来鬼鬼祟祟的目光。
他们不敢招惹的并非是沈凭,而是盘踞在他身边的赵或。
瞧见来往路人盯着沈凭看,赵或心中不满,回手把沈凭的氅帽戴上,冷冷瞥向四周的路人。
沈凭藏在氅帽里笑道:“你猜这像什么?”
赵或疑惑道:“什么?”
沈凭逗着他说:“怀疑你强抢了富贵公子回家。”
赵或撇嘴道:“哼,我乐意。”
说罢,两人十指紧扣走在街上,寻了间客栈走进,吃饭和听戏的混淆一起,他们跟随小厮游走在乌泱泱的人群中。
边陲镇的文化如同大杂烩,戏曲风格和其余州城迥异,来往之人的穿着千奇百怪,叫人难以辨别来自何方。
但有一点共通之处,所有人都有一种冷漠的热情。
无论来者何人,他们都能笑脸相迎,但是腰间的刀不会卸下,一旦路过之人不慎碰着刀,所有人几乎在瞬间变得警惕,下意识摸向身上的护具。
很显然,只有长期生活在危险四伏中的人,才会这般谨小慎微。
赵或点了些具有特色却又清淡的菜,许是先前的奔波多了,他潜意识担心沈凭水土不服。
沈凭对此心知肚明,一路跑马而来肚子也空空如也,两人慢悠悠吃着桌上的美食,心思落在四周的交谈中。
一顿饭下来,他们大致摸清外寇部族的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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