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记忆,阿福还有不少。比如记忆里清甜的西瓜永远吃不完;堂屋角落里神秘失踪的罗汉床下,永远摆着几个大大的西瓜;比如刚学会走路时,一出门总会被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绊倒;还有离开家门不远处一条宽宽的河……
稍稍长大一些,和爹娘或者姐姐说起这些记忆碎片,他们要么说自己记忆错乱了,要么家里的几个大人、半大人说法不一。
“约莫九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算是我第一次真正怀疑自己的身世。那年,姐姐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自然有人上家里来给说媒。”
想起捡到两个男孩前后,乔家父母对女儿的区别待遇,黎凡归的心揪了一下。
果不其然,媒人给十五六岁的乔香介绍的,是个三十岁的外村老鳏夫。此人娶过三个老婆,一个生孩子时难产死了,一尸两命,第二个怀着孕就生病了,老鳏夫也没好好给找医生看,生下孩子来没多久也病死了;一年前新娶的那个,一边怀着老鳏夫的孩子,一边照顾着前一任留下的婴儿,却还要被老鳏夫打。
据说在家里被打得厉害,这第三任实在忍受不了,趁老鳏夫外出鬼混,大着肚子就跑了。老鳏夫使人去她娘家,也找不着人,找了一阵子一直没消息,便不了了之。
这种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对于对美好生活还有憧憬的乔香来说,绝对不是良配。
但乔家父母却恨不得早点把乔香嫁给这个人,只因为他是当地村里的首富,家里有佃户,还有下人的那种,比起乔家这种自耕农好多了。
更重要的是,只要能娶到乔香,老鳏夫愿意给乔家一大笔礼金。
礼金是什么?是乔家两个小子未来的老婆本!是乔家老两口以后养老的本钱!
至于女儿嫁过去之后,会不会像前几任媳妇一样被打、被欺负,就完全不是乔家这老两口愿意考虑的问题了。
当然,到底还是要在她嫁过去之前和她说一声的。
在阿福的记忆里,那个对父母向来逆来顺受的姐姐,第一次对父母的决定如此抗拒。
那天晚上,她哭喊得比谁都大声,而朱大娘“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的叫骂声,和乔老叟的木板子重重打在肉上的“啪啪”声,却盖过了姐姐的哭泣。
第二天,姐姐破例没有早早起床,给全家人做早餐,而是在屋里哭泣。
朱大娘也破例没为此骂女儿懒蛋,而是自己给全家人烧了早饭,但姐姐一直没出来吃。
听到乔香在屋里不住地哭,九岁的阿福想起姐姐平日里对自己和阿贵的亲切模样,便敲开姐姐的房门,想问姐姐到底怎么了。
“姐姐,你饿了吗?惹爹娘不高兴了,他们不给你吃的吗?”说着,小阿福从胸前衣袋里掏出半个硬邦邦、脏兮兮的面饼,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容,“嘿嘿,他们都没看到,我偷偷留了半个饼子,你吃……”
乔香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她无奈地看着还知道关心她的大弟弟,却没有接过那个饼,而是呆呆地盯着小小的窗外,自言自语道:“阿福,为什么你们来了,我的生活就变成这样了呢……我小的时候,他们宁愿把你放在张姨那里养两年,给我的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
见阿贵似乎对故事里的“张姨”表示困惑,阿福又解释道:“那时候我才知道,爹娘对姐姐的说法是,我出生头两年,是在邻居张姨家养大的,因为她太淘气了,爹娘根本没法分心照顾我。这也许能解释我小时候的那些记忆,那罗汉床可能是张姨家的,西瓜也是张姨买的……可我问他们的时候,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有关张姨的事情呢?一会儿说罗汉床卖了,一会儿说是亲戚家的,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那就是张姨家的?”
人生中充满了这么多不合理的点,所以阿福在听关大叔说起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世后,并没有太过惊讶。
三人一路聊着一路走着,沿途遇上的怪物,全给黎凡归解决了,都没给两个菜鸟镖师露一手的机会。
黎凡归也不想让他们有展示本事的机会——都要亲人团聚了,可别一个不小心,倒在黎明到来的前一刻。
进入黑蛇镇地图,黎凡归先带着两人去了瓜田。那老瓜农和洪生看上去都是知分寸的人,和袁奶奶也很熟悉,还是让熟悉的邻居先给老人报个信为好,以免贸然拜访,导致老人喜出望外,乐极生悲。
老瓜农看到阿贵便愣住了,忙拉过刚从老太太家里回瓜田里的洪生。
父子俩和兄弟俩大眼瞪小眼良久,洪生才对阿贵喃喃道:“你的眼睛跟老太太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瓜农也不禁称奇:“洪生,老田走得早,你没多少印象了吧。另外这位兄弟,脸盘子简直就是老田的翻版啊!”
感叹完了,老瓜农本想再派洪生带兄弟俩去老人家,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万一老人情绪波动太剧烈,多一个熟悉她的邻居在,也更好处理一些。
来到袁奶奶和瓜农家所在的一排住宅前,阿福突然顿住了脚步,怔怔地盯着小巷对面的一条小河看了许久,又用脚底板摩挲着地面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好像在感受这萧索小镇独特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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