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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锅娘子_女王不在家【完结+番外】(44)

  路放回首,深深望着秦峥,似有话讲,可是正待开口时,却听到外面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一人大声喊道:“酒来了!”

  托雷蹭蹭蹭跑上台阶,打开门,风雪飘来,他忙掩上门,将两坛子犹自沾着雪花的酒往桌子上一按,然后才拍拍自己身上的雪花,大笑着道:“这下子我们可以喝个痛快了!”

  秦峥拿来三个大瓷碗,打开其中一个酒坛,酒香四溢,正是上好的竹叶青。

  秦峥分别将三个大瓷碗倒满了酒,这才端起一碗,道:“路放就要走了,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我先敬他一碗!”说着,仰脖一饮而尽。

  闻言,托雷也端起一碗酒,豪慡地大笑道:“兄弟要走了,来日若是发达,可别忘记咱这一起gān活的人哪!”说着端起来,咕咚咕咚,大饮一番,饮完拿袖子擦了擦嘴,道:“再喝一碗!”

  路放见此,也端起自己的那碗酒,望着眼前二人,郑重道:“那我也喝。”

  竹叶青,混合着淡淡的药味和花香,带着冬日的寒凉,芳香又醇厚,甜绵却微苦,缓缓倒入喉咙,余味回甘在胸腔中回dàng,酒香溢满小屋子,烧热了胸腹,点燃了离别的悲愁,也激起了埋葬在心底难筹的壮志雄心。

  路放的酒,喝得极慢,他细细品味着这离别之酒的味道。

  一碗酒,终于有喝完的时候,他放下手中碗,沉静的双眸看向秦峥:“喝完这坛酒,我就走。”眸中千言万语一闪而过,最后只有一个清淡的笑。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聚,再见之时,还不知是何模样。

  有那么一刻,秦峥心中闪过一丝隐约的痛意,她微微一怔,略一停顿,便放下手中酒,掀开帘子出门,跑到灶房旁边拿了一个铲子就要掘地。

  托雷端着酒发愣:“这是要gān嘛?”

  秦峥的声音从风雪中飘来:“路放就要走了,这里的银子埋着左右无用,给他拿着路上用。”

  托雷点头:“说的极是,我帮你一起挖。”说着一跃而起,兀自拿了一个铁锨就一起过去挖。

  肆nüè的风在这个小院里呼啸,卷着雪花漫天狂舞,大雪之中,两个人影倔qiáng地刨开雪,挖开僵硬冰冷的泥土,挖出那堆白花花的银两。

  路放望着两个人风雪中疯狂的人儿,胸臆间泛热,他兀自抓起那酒坛跑过去,大声道:“你们既要挖,我和你们一起挖,挖完我们继续喝!”

  于是在这个偏僻的小院里,三个人一边用酒坛子灌着酒,一边挖着冰凉坚硬的泥土,边喝边挖,待到挖出那红木匣子,秦峥打开木匣子,把银子统统倒出来,又重新把木匣子埋进去。

  托雷从旁,脱下玄衣,将银子包裹起来递给路放:“兄弟,世事艰难,你一路保重!他日若能再会,你我还是兄弟!”

  路放接过那包夹杂了冰雪又尚带着托雷衣服余温的白银,道:“好,你们也都保重。”

  秦峥从旁又拿过了酒来,敬了路放,自己扬颈去喝,路放不想看她如此,便去抢,自己拿过来喝。托雷本来要抱着另一坛子来喝,结果发现已经见底了,摇晃摇晃,什么都没了,于是也来抢他们这一坛子酒。三个人抢来抢去,谁抢到谁喝,喝完大吼一番,又抢着继续喝。

  雪越下越大,三个人发着酒疯,开始在雪中打起架来,你推我打,你抢我喝的,直如三个疯子一般。

  路放从小酒量极其好,还从来未曾醉过,可是这一夜,他望着这两个相伴多事的伙伴,不知道是大雪迷了眼睛,还是酒气熏了脸面,竟然双眼开始迷蒙,他只看到眼前两个模糊人影,一个壮实一个高挑,在他眼前叫着嚷着,撒着酒欢。

  他想,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吧,这么毫无顾忌。

  ☆、第40章 别离

  第二天,当经由皑皑白雪发she过的阳光照在路放的眼睑时,他眯着眸子醒来。此时的他正躺在chuáng上,胸膛上压着一条修长的大腿。

  小心地起身,轻轻地将那条腿放在一旁,将她的身子理顺,不再横着。

  其实不用他小心,那个人也是不会醒的。

  她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此时正倚靠在引枕上半躺着,乌黑的长发微乱,两颊因为醉酒而泛着酡红,双唇微微张着,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光泽。

  路放就着晨间的光,坐在chuáng边,低首凝视着这个好梦正酣的女人。

  其实,当秦峥睡去时,她比醒着更像一个姑娘家。

  熟睡的她,双眸微微闭着,眉梢间少了几分昔日的疏离,那双眉虽然依旧清冷凉淡,却自有种安然之态。略显太薄的唇因为喘息而微张着,疏淡的睫毛不着痕迹地投在她的脸颊上。她的鼻子高挺若山,如她整个人一般,完全不似一般女子般jīng致小巧,却隐隐有川岳之瑰美。

  她的肌肤光洁如玉,乌黑的青丝从枕边流淌,无所顾忌地横躺在榻上,全然不曾有半分女儿家的含蓄。

  此时的她,不似白日那般漠然清冷,却有几分白云流水青山巍峨之态,让人感到自然和舒畅。

  有这么一瞬间,路放的呼吸竟然有几分急促,他抿了下略涩的唇,俯首下去,小心谨慎地,想吻上她的脸颊。

  他的额头几乎渗出汗来,也许这是人生第一次,他竟然渴望去亲吻一个姑娘吧。

  可是就在他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时,他到底还是停了下动作。

  有许多的事,许多的人,许多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浮现。曾经那个皇恩盛宠百年巍峨的路家,母亲永远慈爱温和的笑容,父亲临死前的慷慨,兄长们被处决前的绝然,然后是暗无天日的牢狱,暗黑的血光,以及逃荒路上那灰暗的色彩。

  花团锦簇的姐姐临走之前的那一个饱含期望的回首,数代忠诚的大将跪立在雪中的沉重风姿。

  他站起身,伸出手,望着手心那个暗红色的血痕,无法消匿的“罪”字。

  他的身上,担负了太多太多,他要走的路,还有好长。

  他这一去,踏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多少浴血奋战,多少刀光暗影。

  路放缓缓地握住拳,退后一步。

  他在冬日的晨光下凝视着眼前酣睡的女子,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奇异的感觉,想着命运是如此的奇特,若不是这一番国难家仇,他断不会站在这里,断不会结识秦峥这样的女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看了她多久,最后,秦峥终于有了要醒的样子。

  她果然是最不懂风qíng的女子,就连醒来的姿势也实在不美,哼哼着如同一只小猪一般。

  她被晨日经白雪反she的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只眯着眸子,慵懒地望着眼前站着的男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将这个晨间所有的美好都破坏殆尽,然后含糊地道:“你还没走啊……”

  路放酝酿了一个早上的离别,此时嘴角竟然有抽动之感。

  不过他到底没说什么,而是弯腰从绑腿处抽出一把平实小巧的匕首,递给秦峥:“这个你留着吧。”

  秦峥懒洋洋接过来:“这是什么?”

  她拿过匕首,抽开,小小匕首光芒乍现,只勉qiáng眯眸瞅了一眼,便知这并不是普通之物。

  路放道:“你留着防身吧。”

  秦峥点头:“好,这个我喜欢。”说着,她就要拿着匕首试试锋利,去割一旁的东西,可惜没找到什么,最后看起来竟是要拿自己的头发下刀了。

  路放见她竟然有着醉后憨态,全然不似往日的她,忍不住笑了下,他低首,温柔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道:“等着我回来,好不好?”

  秦峥迷茫地又点头:“好,等你回来,我们一醉方休。”

  路放最后只好道:“你继续睡吧。”

  秦峥想了想,又倒在了那里,继续睡去了。

  是如一个大字型一般,无所顾忌地睡去。

  路放唇边露出一丝暖笑,低声喃道:“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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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放背着一包银子,拿着随身的几件衣服,牵了后院那匹马,踏着积雪,迎了朝阳,出门去了。

  如今是晨间,时候尚早,又因为昨日一场大雪,大家好梦正酣,只偶尔有早起扫雪的人,或者顶着蓬乱的头发倒夜香的。路放骑了这匹马,踏雪前行,可是刚走了几步,却见前方正娓娓站着一女子,戴了深色斗笠和一个略显旧的斗篷,看不清楚样貌。那女子立在雪地正中间,只盈盈盯着路放驾马而来的方向,显然是冲着路放来的。

  路放行到那女子近前,勒住缰绳,抱拳道:“这位姑娘,怎地挡住街道?”

  这女子接下斗笠,露出脸面,却并不是别人,而是那个秦家的姑娘柳儿。却见柳儿并未梳发,只用一根木钗糙糙将头发拢在一旁,素净着小脸,凝望着路放:“路公子,是柳儿在此等你。”

  路放见她斗笠上有雪,斗篷发cháo,不由皱眉问:“你在此等了多久?”

  柳儿轻笑,不答,此时她解开斗笠,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上前仰脸递给路放:“路公子,这是柳儿亲手fèng制的冬衣,天寒地冷,路途遥远,望公子笑纳。”

  路放不接,盯着柳儿问道:“你怎知我会路经此地,又怎知我要离开?”他已下定决心重回沙场,言谈间自有一股萧杀。如今这一淡声追问间,却隐隐有凛冽之气,让人不敢直视,柳儿原不过普通市井女儿,此时看去,只觉得齿冷牙寒,心中一惊,便qíng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柳儿待回过神来,苍白着小脸,咬了咬唇,低头小声道:“路公子不必担心,柳儿只不过从那日见到路公子未婚妻后,见公子未婚妻形态举止并不似普通人家,于是便知路公子必非等闲之辈,不是像我等这样的区区小民。那时候就想着,公子武艺又好,见识又广,人又是至仁至义之辈,还不知道是大炎哪位将军或者王侯府中的公子呢,后来,后来柳儿听说了大炎路家的事,于是便猜……”柳儿话说到这里,怯懦了一下,终于又鼓起勇气道:“柳儿因为心系公子,便每每暗地里打听公子各种消息,后来听说有四位疑似大炎将才的人来这里找公子,想着如今外面的局势,便猜公子是要离开了。”

  她偷眼看了下路放,见他面色平静,可是眉目却有疏离凌厉之气,便赶紧又道:“公子请万勿责备柳儿,柳儿也是挂心公子。想着公子要离开,想着这么大的雪,公子身上衣薄,于是便将平日里为公子做下的棉衣奉上,还希望公子万万不要嫌弃。”说着这话时,她双手捧上棉衣,再次递到路放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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