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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_兜兜麽【完结】(94)

  “您在难过么?”

  莫寒一愣,刻意的笑容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轻扬嘴角的云淡风轻,忍不住伸手去触碰眼前的gān净少年。

  此刻突然冒出奇怪念头,祈望青梅竹马,祈望两小无猜,祈望自牙牙学语时便牵完颜煦的手,伴他童年无忧,看他少年意气,望他男儿风华。结儿时qíng谊,伴来日坎坷。如此便不会在苍茫岁月中彼此错过,眼见年华似水,眼见生离死别。

  祈愿一个难忘的相遇,一段美丽的邂逅。

  尔后珍惜时光,每分每秒,十指相扣,缠绵不休。

  只是现下,一切已成惘然。

  她仰起脸,瞥见宫墙外,一轮红日跃跃yù试,仿佛宫墙内灼热升腾的yù望,吞噬寄居体内的灵魂。

  许多人,不过是一块块会行走的没有知觉的ròu而已。

  “姑母,您在哭吗?”遥勉小心翼翼地问,即使在这样空寂的庭院中,细微声响都来回飘dàng,被石墙反复哼唱。

  她望向远处开阔地界,仿佛倒映在细流中的水仙,纯净平和。“我快死了。遥勉,我所能支配的时间已经不多。”

  遥勉定住,却没来由地相信,亦是无故地后怕,恐惧来日无法弥补的失去。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出去呢?在这里享受不是更好?”她继续说,继续问,仿佛天地只余她已人,自问自答,纤弱的双肩承受压得人崩溃的伤痛,“是自由么?对的,我想要自由,即使一天也好,你明白么?自由不是选择今天代什么首饰,穿什么衣服,自由是……自由是决定自己的生活,自由是一种氛围,是与这里完全不同的空气,然后,自由之后我要去见他……”

  她在遥勉眼中急切的寻找,寻找某种带有肯定和理解的眼神,但她看到震惊,兴许还有过后的宽容体谅,但她已然明 ,必须独自承受,独自面对。

  于是絮叨,自言自语。“只是想去看他一眼,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看看他的脸,兴许还可趁着四下无人去偷一个拥抱,想要效仿某些感人画面,在他怀里死去,但这样,太痛苦,我怎么舍得。不过也许会是另一个场景,他已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但无论是何种结局,我都要走上前去,告诉他……”

  红霞满天,远方残阳如一滴凝固的血,悬挂在燕京凛冽的暗紫色苍穹之中。

  他卸下沉甸甸的铠甲,由侍从换上殷红喜服,房间里塞满了匆匆忙忙的人,从一角到另 角,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喜跃抃舞。

  镜中红衣男子,束发金冠,轩然霞举,却不见欣然笑意,只余漠然眼神,看这一桩利益掩盖下的完美姻缘。

  走过喧嚣人群,他杯举杯畅饮,仿佛乐不可言,但凡敬酒者,来之不拒,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他本是千杯不醉,一轮喝下来,却起了踉跄,脚步虚浮。

  宾客指他急着入dòng房。

  完颜合剌在首座同太后,皇后笑道:“这可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也罢,今日暂且放过六叔,来日定要讨回。”

  众人哄笑,完颜煦由家仆搀着往新房去。

  首座上,完颜合剌脸色忽地一沉,向一旁随侍使个眼色,复又转过脸来同众人玩笑。

  当年年少chūn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桥红袖招。

  然而帝王生涯,青chūn孟làng是往昔旧梦,一文不值。

  新房定在她走后扩建的院落,夜幕层层叠叠将灯火渲染得如烟花般魅惑。他足下不稳,斜靠在门栏,看着红烛魅影与血色霓衫。

  略过喜娘们的繁复程式,他径直挑开盖头,俯视着新娘年轻姣好的面容,静默不语,嘴角挂着诡谲的笑。

  喜娘们识趣地鱼贯而出,木门合上时发出绵长叫嚷,令红帐下的气氛愈发暧昧。

  他不说话,摩挲着新娘细腻的肌肤,目光从新月般的眉眼到洌滟饱满的唇,他擒住新娘脖颈,突然重重地吻下去,带着某种沉寂已久的念想和幼稚可笑的报复。

  新娘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完颜煦一把捞起,迎上他近乎吞噬的亲吻。

  她喘息呻吟,像飘来dàng去的秋千,绵长而细微,yù语还羞,yù语还羞。

  片刻停歇,他依旧紧绷着脸,像押赴刑场的犯人,或是被迫行刑的刽子手,却展现出郑重相对的气势。

  新娘喘息着,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他,她的丈夫,战无不胜的男人,在女真人心中,他已成一尊神,崇敬瞻仰,此刻却活生生在眼前,喜怒哀乐全然展现。

  她挺起胸脯,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的名字是宝音。以后就是你的王妃。”

  他不说话,低头扯开她的大红色罩袍。

  她在凌乱的衣衫中朝他喊:“宝音代表福泽,父亲说我会给你带来好运。”

  冰冷的空气让她瑟缩,但随即遇上他滚烫的身躯。她有些害羞,面对赤luǒ的身躯,她想躲,却被吻住,几近窒息。

  唇瓣被磕出了血, 尝到铁锈的味道,酸涩怪异,但却火一般炽热。

  她仰头看着低垂的幔帐,层层眩晕。

  宝音想,我会做一个好女人,做一个好王妃,如同母亲一样。然后我会爱这个男人,这个始终沉默的男人,这个在我身上宣泄的男。

  宝音承受着破茧而出的疼痛,她睁着眼,幻想着未来的美好。

  完颜煦离开的时候她瑟缩进chuáng脚,继续她迷蒙的梦境。这样年轻的生命,未经风霜的纯净,总让人不忍伤害。

  有人在夜幕中赏景,只听得潺潺溪水,自西向东,将王府割裂成破碎的两半。

  月上中 ,完颜煦自房中走出,束发已散落两肩,夜风狂躁,将乌发拂乱,眼角唇边皆有乱发,在清冷月色下透出几分狂láng几分不羁。

  他走上廊桥,看着桥上负手而立的男子,沉声道:“陛下。”

  男子回身,目光沉沉。“六叔何苦如此?”

  他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六叔,她是齐国公主,而你是我大金战将,你二人之间再无可能,又何必对她念念不忘?”

  长久的沉默,他将思念酿成苦酒,畅饮下肚,从此无人知晓,无人感怀。

  “臣为陛下,百死不悔。”

  完颜合剌凝视他许久,重重地拍他肩膀,嘱咐道:“此乃内忧外患之际,切不可失了蒲查部的支持。”

  他躬身叩拜,“臣请陛下放心。”

  完颜合剌满意地颔首而去,忽的转头道:“六叔,莫寒若回燕京,你当如何?”

  这样熟悉的姓名仿佛让时光停顿,他依稀看见她提着裙子蹑足走过一片繁华花海,笑靥如花。

  “臣会处理好。”

  他会告诉她,他爱她,一如相逢初日。即使她不再接受。

  朝日破云而出,霎时霞光万丈,仿佛那一刻吞吐了整个白昼与夜晚。

  她足下轻点,秋千便又摇dàng起来,与晨光一道,显现在冬末chūn初的清晨。

  在离遥勉最远的距离,他仿佛听见她说:“我会告诉他,我爱他,一如相逢初

  日。”

  真相

  时光奔腾不息,日月轮转,须臾即逝。

  chūn晓,鸟鸣,初蕊,yín雨霏霏。

  秀雅的汴梁城如同深闺中的女子,袅娜娉婷,摇曳多姿。

  袭远常常在清晨或huáng昏于玉华殿后空寂的庭院中睹见一单薄身影,仿佛隔着重重迷雾,只能依稀看见轮廓线条,这让他感到恐惧,好似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稍不留神便会随风远走,遍寻无果。

  他紧了紧拳头,眉心处凝结着郁结的神色,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一直以来,他习惯了将世间万物掌控于掌中,翻云覆雨,俯瞰天下。但此刻,竟然有一丝不确定的因素缠绕周围,他不允许。

  此时莫寒正随着dàng漾的秋千探寻宫墙外忽高忽低的景致,藕荷色裙摆摇曳如花,葱起到落,如同一朵花的盛开与凋谢,虽然短促却华光异彩,于某个平凡瞬间,诠释了生命的昂然与无奈。

  她与一旁的遥勉谈天,似乎很高兴,浅浅笑容在晨光照耀中显得愈发明媚。

  秋千降到最低,她足尖一点,便又将自己推高,更顺势捏遥勉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和ròu嘟嘟的下巴。若见遥勉因此皱眉赌气,她便更是愉悦,清脆笑容能让站在长廊转角处的袭远不由莞尔。

  王顺已经依吩咐取了披风来,双手捧高递予袭远。

  他扬手示意王顺不必跟来,径自提着披风往庭中去。

  她笑间,忽见遥勉脸色转为肃然,刚要回头,便被人从背后揽住,莫寒亦不躲,但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不似从前,总爱往那人身上靠,浑身没骨头似的。

  兴许,此生再也无法爱的那般纯粹。

  袭远抖开披风,从背后将她裹住,亦不顾遥勉正在一旁,亲昵地将下巴搁在她肩窝上,“chūn寒料峭,你也穿得厚实些,还想像前线日子似的大病一场,好折腾朕?”

  瞥过遥勉漠然的面容,莫寒侧过脸,“难得高兴,也就没计较许多。”

  “哦?看来是朕扰了你们姑侄的兴致。”袭远站直身子,但仍将莫寒的手攥在掌心,转而又向遥勉问道,“都说了什么,惹得你们这般高兴,也让朕听听。”

  他虽是玩笑着询问,但莫寒亦知他一句话中几分真,几分假。而遥勉显然是紧张,思量许久仍未吭声。

  莫寒将袭远的手往身前拉一拉,笑道:“与遥勉一起说学堂上的事,苏先生仍旧严得骇人,一笔一划都不容出错。我便想起了你小时候的事qíng,同遥勉一并说了,都是些陈年旧事,现下回忆起来,倒真是有意思。”

  闻言袭远的神色果然缓和许多,只是仍旧严肃地对遥勉 :“苏先生乃当世名师,不可不敬。”

  遥勉施礼,“儿子知道 。”

  “时候还早,切不可虚耗光yīn,贪玩怠学。”

  遥勉再一拜,“儿子告退。”

  “去吧。”

  袭远伸手将莫寒扶下秋千,“阿九与朕的三皇子甚是投缘?”

  “早年间熟识的人都不在了,有那孩子陪我说说话,也不会太过孤单。”往花厅走了一段,她又对袭远笑道,“况且你不觉得,他那副小老头的模样很像某人小时候?”

  “是么?朕觉着不像阿九小时候啊。”

  “行了,你就装吧。你我心知肚明即可。”停了停又说,“不然便让他住在我这吧,也好有个人照顾他。”

  她伸手去推门,却被突然被袭远握住,在手心反复揉捏,“是朕疏忽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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