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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2(重续)_兜兜麽【完结】(28)

  继而是一阵呼天抢地的求饶声,青青摆摆手,吩咐仆役们动作利索些。恰时左安仁拉着白香赶来,后头跟着白香随身丫鬟,于门厅便吼道:“怕是最该受罚的人不在其列!”

  青青抬头,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左安仁笔直站着,居高临下地瞧着她,“我什么意思,你那般聪明,怎的听不出来?”

  青青接了萍儿递上的茶盏,低头品饮,随即缓缓放下,略抬了眼角,睨着左安仁义愤的脸,“我还真没明白呢!劳烦驸马爷解惑。”

  左安仁被她这样一停一问,气势去了大半,但白香就在身后,总不能就这样败下阵来,“不就是你,想借此除去香儿,又讨好了圣上,一石二鸟。”

  青青笑,叹道:“原来你就这么点脑子。”

  又朝左安仁勾了勾手,“你且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

  左安仁低头凑近了,却见掌风拂过,花厅里一记响亮耳光绕梁而上。

  青青站起身来,冷冷瞧着被打懵了的左安仁,“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同本宫说话!”

  左安仁缓过神来,便要往前冲,恰恰被侍卫拦下,qiáng行带了出去。

  屋子里便剩下白香主仆。

  白香收了眼泪,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与青青坦然对视。

  青青笑,“我真是小瞧了你呢。”

  白香盈盈一拜,不卑不亢,“公主过誉了。”

  青青道:“以后入了宫,便该检点些,后宫掌凤印的,可是当年力主白尚书有罪的程将君长女。”

  白香道:“谢公主提点,白香自然小心。”

  青青道:“嗯?我这瞧着,现下便就疏漏了。见了本宫,不知跪拜?”

  白香身后的丫头却道:“我家主子已是皇上的人,不必再行跪拜之礼。”

  青青却不生气,含笑问道:“好个机灵的丫头,叫什么名?”

  那丫头脆生生答道:“奴婢秋水。”

  青青点头微笑,“秋水,好名字。人好名也好,只不过……要可惜了……”

  “杖毙,就在前院里打,让我也听个响。”

  白香的脸霎时一片青白,只狠狠咬着唇,攥紧了手帕。

  那丫头求饶声还未出口,就已被人塞住了嘴,值得呜呜地流了满脸泪。

  青青脸上还挂着笑,又转向白香,好奇问道:“你怎不为你家奴才求qíng呢?”

  白香已然瞪红了眼,却依旧微笑,跪下,磕过头才答:“公主今日受了委屈,自然是要找人出气的,她撞在这节骨眼上,是她活该。秋水这样的xing子,带进宫里去,迟早也要闯祸,今日公主了解了她,是对妾有恩。”

  青青道:“我倒有些欣赏起你来。不过,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般龌龊事,却也不能不罚,你既忙着进宫,我便教你先尝一尝宫里不见伤的惩戒办法。”

  “南珍嬷嬷,你来吧,脱她一层皮,教她得个教训!”

  青青转身往里屋走,听得身后白香压抑的呼痛声,疲累地抚额,“准备准备,明日进宫去。得同皇后说清楚,这样下作女人,可不是我弄进宫去的。”

  有一个名字,青青不去想,也不能想。

  苍冥

  凤凰归巢,百雀引颈。秋冬残影,落花枯瘦。

  琉璃瓦上日影跳跃,又见华光流泻,随檐崖坠下,依依拉扯开一层潋滟光幕。灵秀娟丽的楼宇一时间肃穆起来,沉寂着深秋肃杀。

  坤宁宫换了新主人,缕缕幽魂依旧飘舞,在微醺午后,独唱凄惘。

  落叶飘来dàng去,无魂的主,不经意走过窗前,悄悄往里瞧上一眼,便醉倒在台前一抹青衣浅笑中。

  枯叶最终陨落,无声悄然。

  绛紫重衣的女人有一双凌厉的眼,飞眉入鬓,丹凤吊梢,单单看去,如男子一般凛冽英勃,却又配着细腻面庞,樱桃红唇,若傲霜之jú,满目萧索中,偏独藏一份柔媚。

  “姐姐好不容易进宫一回,难不成就为个出生不洁的贱户婢子?”

  青青垂下眼,低头抚弄腕间翡翠,轻声说,“娘娘指的,可是白才人?”

  程青岚一怔,随即笑道:“是了,本宫倒忘了。刚进宫便封了才人,到底是姐姐府里出来的人,才得品貌都教圣上青眼相待。”

  青青起身,“臣妾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程青岚忙将她扶起,宽慰道:“姐姐言重了,本宫既身为一宫之主,又怎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无?”

  青青笑,程青岚亦然。

  无双皮相,载着烂透了的心。

  青青往慈宁宫去,萍儿忧心,问:“皇后的态度,多半是想置身事外了。”

  “谁不想作壁上观?佛祖不染俗尘,全凭万年修行。”青青斜靠在肩舆上,桃红幔帐掩住唇角浅笑,“总有她容不下白香的一日,不过,时日漫漫无边,着实无聊,不如我来快推一手,掀一把惊天làng,搅得后宫朝堂人心惶惶,小鬼跳梁,佛祖众怒,但凡活着的,一个都不得安宁。至于白香,枉费她一番算计,全然画脂镂冰。”

  “不过……”青青眼神一亮,慈宁宫已然近了,“还得求得母后当真作壁上观才行。”

  日头朝升暮落,睽熙宫沉寂如死。

  天翻地覆,cháo汐倒涨,绝不低头。

  慢慢来,她等得起,赌得起。

  我当笑话听来的“我爱你”,现今当作诅咒还你。

  头顶天色苍冥,残阳似血,暮霞如缎,是谁于无际苍穹之上泼墨挥毫,笔走龙蛇。

  紫宸殿燃起了迷迭香,眼前影像跳跃,模糊的,袅袅升腾的白色的影。

  又是这样相似的梦,梦境里一双乌溜溜的眼,一袭和煦如风的笑,她张开双手,舒展身姿,那白纱衣帛散开来,微张的襟口露出一小片莹白如雪的肌肤。

  她张开口,阖动双唇,“我爱你……”

  飘渺如云,若有似无。

  他伸手去,她却化作了烟尘,转瞬不见。

  他舌尖仍残留着她唇上的味道,花瓣一样甜蜜芬芳。

  他睁开眼,只看见灰色的穹顶与暗红的梁柱。

  横逸翻过身,负气似的扯散了罩袍,片刻依然觉着闷热难当,便将衣襟一把揉乱了,露出略有些瘦削的胸膛,淙淙暖香流过,惹来喉头gān涩,便拍案喊道:“小德子。”

  幔帐曳地,垂尾小铃玲珑轻响,素手穿花,有美飘然入梦。

  抬眼望去,便见美人浅笑,环佩叮咚。细品来,花容月貌不足比,头上长乐髻,腰间玲珑索。翡翠青云肩,月牙白襟袍,素白拢纱腰裙,犹然百花丛中来,自有一番娇柔媚态。

  “圣上渴了?”她提起裙角,便要去取水来,一步踏出,悄无声息。

  横逸一手揽过眼前楚楚纤腰,白香惊呼,栽倒在他怀里,横逸手中捏着她侧腰,口中念叨:“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白香软软去推他,侧过脸,面颊晕开绯红花朵,嫣然若锦。

  他本俯下身,yù攫下那一抹娇媚,却又停下,呐呐问:“若爱,便在乎,若不爱,便无心无妒,是么?”

  白香坐正了身子,瞧着他晶亮却疑惑的眼,宛然微笑——真像个孩子,教人不由得心疼起来。

  这微酸的心跳,是不是叫做怦然心动。

  “是啊。女人生来心小,大度只说全然由得男人卖弄。若她当真心里有你,便忍不得与旁人分。”

  横逸点点头,又似低语,“她怎还不来抢我呢?”

  白香眼珠一转,便又娇笑道:“兴许是还未曾上心呢?毕竟,皇上万圣之尊,后宫无数,她……大约是觉着没甚了了。”

  “是这样么?”他转头,挑眉看她,她点头,他便笑,清朗如星,“年节近了,你要什么赏呢?抬你做婕妤好不好?”

  白香跪地谢恩,横逸却捏起她下颌,笑笑说:“好生聪明的女人。”

  她只觉得教那笑容浇了一身冰凉彻骨的水,连骨头都在颤抖。

  慈宁宫。

  太后问:“你又何苦同那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计较,等皇帝兴头过了,她再如何,岂不随你?”

  青青蹙眉,瘪瘪嘴,撒娇似的说道:“母后不知道呢,这日子,着实难打发。”

  昼夜轮转,青chūn苦短。

  夜来掌灯苦读,却无红袖添香。

  青青放下笔,有些疲倦地揉着眉心,“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事我想着,由嬷嬷出面最好不过。”

  南珍嬷嬷道:“是,做到什么程度呢?”

  “自然是小心翼翼,却又不慎让皇后的人知道,白香身后,有人撑着呢。”青青蹙眉动了动肩颈,萍儿便上前来伺候,“名目自然是出自左府,相爷可怜白尚书孤女,遣人宫中打点,处处照拂,阿弥陀佛,真是菩萨心肠!”

  灯芯一晃,屋子里一明一灭,霎时yīn冷起来。

  “皇后不急,程家人也该着急了。”

  年节方过,白香便被升作婕妤,正三品,入延福宫,太后默许,皇后宽仁,之后便是光膺圣眷,椒房独宠。

  一时街头巷尾朝堂后宫皆有谈资,小女子一步扥天,横来竖往,了了几笔,又是一番秘闻轶事,风流野史。

  青青对于横逸的欣然配合万分满意,恰时程将君与左相爷为得出兵蒙古一事吵得不可开jiāo,程将君自然主战,既然蒙古铁骑年年南下,不如主动出兵,左相爷却道粮饷不足,开战不吉。

  青青乐的开怀,冬未散尽,便已裹上厚重大氅,往隆净寺探chūn去。

  才至半道,便纷纷扬扬飘絮似的落雪,萍儿劝她回去,青青却抬头瞧着天空,灰蓝苍穹,落的却是gāngān净净的雪。

  青青接过嘉宝递上来的拐杖,拉着萍儿说:“今日不乘车也不骑马,偏要自个一步步走上去。”

  萍儿只得叹气,有时人总爱折腾,折腾自己,也折腾旁人。

  待青青走入寺里,桃树枝头已有星点嫩绿,远远望过去,便于冰雪白霜中,窥见怦然yù出的勃勃生机。

  苏软雪花落在睫毛上,瞬时又化作了水,落下来,模糊了视线。

  青青仿佛瞧见,残漏廊檐前,桃花新枝后,漫天大雪烽烟弥漫,仿佛大漠沙海,长河落日,坚毅不破一道丰碑。

  他站在雪里,瞧见伞下微笑的青青,不知该如何回应,猛然间转开脸去,身子还立在雪里,一袭粗布白衣,痴傻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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