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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_兜兜麽【完结】(22)

  “那你这瞎捉摸什么?”景瑜皱眉想了一想,恍然大悟道,“哎呀我的二愣子,你该不会是真瞧上谁了吧?那可不成,这太后娘娘懿旨赐婚,哪有反口的余地?”

  “胡说!我才没有!”她双收贴紧了那只翡翠暖手炉,眉头紧锁,像是撞上宿仇,要拔剑相向,“他可不是个好东西,我疯了才喜欢他。”

  这话景瑜听了,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但看她皱眉深思的小模样,又觉着好笑,“你这二愣子,还真是……有的人装在心里就是了,没得拿出来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唉……我们家小满呀,这小妮子动了chūn心,大冬天里一句话说得脸上通红,哪还有郡主的威风?”说着真拿指头刮一刮她侧脸,“呀,烫死个人呢。”

  景辞着实臊得厉害,转过身去背对她,“懒得同你多说,摘了花就回去吧,老跟我这说些乱七八糟的算什么。下次再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可不答应。”

  景瑜起身,“这可真没想到,我竟还引出了六妹妹这么些小心思。好了不笑你了,改明儿真发起火来再找我打一架,你那位‘坏东西’可指不定要多心疼呢。我走了,好妹妹且坐在这chuīchuī风,把耳朵chuī凉了再回去。”

  “你这人……快走快走,少跟我说话。”

  待景瑜去了,亭子里便静下来,但她耳边仿佛还留着景瑜的玩笑话,一句接一句反反复复说,听得她突然间委屈得要落泪,她定是得了失心疯,或是风寒高烧,烧坏了脑子。

  叹一句,这回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未见相守却已有离愁别绪万千在心头。

  眼看冬天一日冷过一日,chūn风却已经埋在心头,苏苏软软chuī来又拂去。

  手捧着暖炉,她静静在亭子里孤坐,远远看着像是少女怀chūn,有闺怨深深无人诉,实则半点头绪没有,空dàngdàng一片,敲一敲还有回声。直到白苏在身后轻轻唤一声,“六姑娘,有人来了……”

  她回头,那人绛紫衣衫,修长身段,狭长眉眼一颦一笑语带妖娆。扮起女装来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换上男装却能不带一丝女气,世间难得。

  他拱手弯腰,端端正正向她行礼,“小人见过汝宁郡主。”声线清亮。

  她已从蚕丝般纠缠的心事中脱身,施施然站起身来,相较之前已是另一番面貌,垂目望脚下鹅卵石小径,不愿多看他一眼,只同白苏说:“天冷,回屋里去。”

  而台阶下站着的人,素来在富人堆里无往而不利,今次遭逢冷遇,偏不服输,“小人见郡主眉心深锁,心事重重,斗胆前来一问,还望郡主恕罪。”

  他虽弯腰,眼角却向上抬,抛出一个意犹未尽的笑,等鱼儿上钩。

  “我的心事,难道你能解?”

  “郡主花容月貌,岂好为俗事烦恼?小人愿勉力一试,为郡主分忧。”

  “花容月貌?”她提高了语调,重复道。

  而余九莲似乎领会了,接着说:“郡主天香国色,令人——见之忘俗。”

  她笑,嘴角轻勾,却变了脸色。搭着白苏的手慢慢走近他,仿佛欣赏一件器物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睛里装满了轻蔑,“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也敢来同我问话?可见京城里达官贵人们捧角儿越发不像话,钱砸下去,规矩也给砸没了。我记得你姓余,是也不是?”

  他咬牙,应声是,不成想眼前闯进一只葱管似的小手,捏着帕子抬高他下颌,qiáng迫他抬起脸来对上她审视的眼,连同眼底的不屑,一览无遗。

  她一字一句,慢慢说:“原以为真是什么沉鱼落雁难得一见的大美人,现瞧着也不过如此。美人呀,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到我跟前来说三道四?你得庆幸现如今是在国公府,不是在宫里头,不然可不就是掌嘴这样简单了。”

  “半夏,还折什么梅花,过来,给你个好差事。”

  “好嘞——”这丫头放下裙角,从凳子上下来,“奴婢听郡主吩咐。”

  ☆、第24章 落水

  第二十四章落水

  景辞淡淡道:“掌他的嘴,好让他知道知道,国公府里可不是都跟那小门小户出来的小妇人一般,瞧见一张不男不女的脸,就爱堆金砌玉的捧着他。外头客房里不待,非要到我门前来献媚,这就是教训!”

  她懒得看,绕过僵直的余九莲往回廊上走。白苏低声道:“二夫人不正捧着他么,打了他二夫人脸上也不好过。”

  “就是要打她的脸,给她个教训。谁知是受了什么人的支使,跑到我跟前来勾勾搭搭?这年头也真是,但凡长了张好面皮的,都觉得自己个能靠着这张脸一步登天不成?谁都得捧着他?偏不爱看这妖里妖气的下作模样。”

  后头啪啪啪连着好几声,半夏抡起来手臂,舞得左右生风。

  此后余九莲一连好几日未曾露面,大约暗地里恨死了景辞,更恨那人撺掇他费尽心思去勾搭汝宁郡主,致他受此奇耻大rǔ,怎能忍得?立誓必定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这段时日雪下的少了,京城依然不平静。传说中的狐妖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犯案,负责彻查的东厂却半点作为没有,一个个让圣上骂得没脸,厂公曹纯让抓耳挠腮心急如焚,恨不能从地里刨出只狐狸来结案。喻贵妃因恩亲侯献上的神仙道士重新抖了起来,chūn和宫解禁,齐王没能如期就藩,她常伴圣驾风光远胜以往。皇上呢?依旧炼着他的丹,修着他的道,奏折都jiāo给曹纯让同陆焉,一个秉笔一个掌印,争来斗去结党营私。京外,西南西北都不太平,白莲教在江南越发猖獗,日日诵经唱大戏,唱天道不公,年时不平。

  从年尾到年头,似乎没有一件好事。

  但什么也阻止不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见fèngcha针的聚会、论诗、饮宴,年初永平侯府家的老太太做寿,敲锣打鼓的办起来,样样都要掐尖,一日不知烧掉多少银子。他家还有个年少英武的三少爷尚未婚配,各门各户养在深闺的姑娘小姐大都盛装出席,即便不为荣三爷,也有其余各府的夫人来相看,昵昵哝哝争奇斗艳,如此盛会哪能错过。

  景辞虽不qíng不愿,但没得办法,一早让拉起来梳妆,漂亮衣裳挂了一屋子,绫罗绸缎金银宝石,成堆成堆的挤在一处,比窗外的日光晃眼。

  手指随意一晃,她定了一件桃红色褙子,月白六幅裙。陆焉前些日子送来的孔雀翎斗篷让忍冬捧在手里,她却懒得看,“穿那件白色狐狸风毛的,这个收起来,别让我瞧见。”

  半夏半跪在她身前,替她理好了腰带,挂上玉佩香囊,笑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发脾气,可别到了永平侯里还给荣二爷甩脸子,那可不好。”

  景辞撇嘴,“你管得可真宽,我偏就不喜欢这一件,你还非得让我穿去不成?”

  半夏同白苏将披风抖开来,搭在景辞肩上。

  听这丫头聒噪,“奴婢听说永平侯往陆大人府上送了个新鲜美人,可不是一般的歌女奴婢,都传是永平侯家哪一房的旁支亲戚,读书人的女儿,gāngān净净的。啧啧……就让这么没名没分的送去伺候太监,永平侯这些日子呀,背地里可没少让人说嘴。”

  景辞带着一肚子起chuáng气,嘀咕一句,“一家子臭不要脸的东西。”

  白苏惊呼,膝盖都吓得打弯,“哎呀我的姑娘啊,这话怎么能说出口!让人听了传出去,您在永平侯跟前还怎么做人!”

  “管他呢,横竖巴结人都巴结得如此下作,难不成还是国之栋梁肱骨之臣?真是笑话。”

  “不去了,我胃疼,懒得去凑这个热闹。”她转身走回屋里,赖在chūn榻上不起来,“怎么就挑了这样一户人家,半点骨气没有!”

  “那……”白苏扯着半夏,慢慢挪进来,“永平侯要往宫里送人嘛,可不得陆大人牵线搭桥么。”

  半夏道:“听说也是个表小姐,无依无靠的,给顺手送进宫里了。这你来我往的,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无奈景辞不讲理,“横竖我就是不想去,烦着呢,谁爱去谁去!”一把无名火烧起来,挡也挡不住。

  但她挨不过这两人苦劝,大夫人又差人来催过三四回,到底是赶鸭子上架,让人推推搡搡三请四请的上了马车。

  一路上右眼皮乱跳,她问白苏,“我看是有什么坏事qíng等着我呢,眼皮子跳得厉害。”

  白苏笑,“您哪,只别撅着嘴就成,其他还能有什么事?又不是头一回出门,永平侯家也不是不会看眼色,哪敢给您添堵啊?好姑娘……郡主,您只管笑一笑,好吃好喝陪着说几句话就成,咱们也不久待,早早就回府歇着,可好?”

  她点头,依然闷闷不乐。想起来上马车的qíng形,问道:“我瞧后头多了一辆蓝顶的马车,坐的什么人呢?”

  白苏道:“是平福戏班呀,永平侯府向咱们家借人,搭台唱戏去。”

  半夏嘀咕,“也不知道那个余九莲能不能上台,不过涂一层指甲盖那么厚的妆,按说是看不出来的。”

  景辞道:“余九莲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有这么个人了,真是,去哪儿都跟着,烦人……”

  看来她这一把无名火,今日难消。

  饮宴照例是寒暄喝茶听戏,一个个的依照尊卑权势去见主人家。永平侯府依着北地风韵建造而成,大气磅礴,与时下京中人追捧的江南细致大行径庭,单看这宅邸也要觉着永平侯是个极具气节之人,谁能想得到暗地里谄媚到如此地步。景辞演惯了名门淑女,行路屈膝,半点纰漏没有。在永平侯老夫人手里得了一对白玉镯子,但成色不如她首饰匣子里惯用的那一只,便只叮嘱白苏好好收着,需要时再拿出来戴一戴做做样子。

  默然觉着永平侯府虽瞧着热闹,但远不如国公府奢靡大气。

  开chūn了,少爷小姐们的心思也活泛起来,妇人家听戏看戏,姑娘小姐们便都往永平侯府自凿的定风湖上去。乍暖还寒天气,chūn风将桥上女子浅红深绿、天蓝靛紫的裙摆扬起,翻出一首缠绵悱恻的词。少年郎风采翩翩踏舟而来,连一句诗,拨一弦琴,风过湖面,涟漪一圈圈沾满风流。山中人亦要拨开垂柳,吟一句“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不怕qíng怀错给,只怕辜负chūn光。

  景辞挨不过安陆侯家吴二小姐相邀,被几个相熟的姊妹拉着也上了穿湖而过的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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