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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有疾否_如似我闻【完结】(75)


待到婢女全都惊慌退下,他才抬起眼看向苏世誉,“死了,心疼吗?”
苏世誉眸色深敛,缓声道:“为了杀我她体内种有剧毒,便是没有今日也活不过三月,如此也算少了些痛苦。”
楚明允不带语气地笑了声,问:“那我呢?”
苏世誉愣了一下,转而淡淡一笑,“楚大人何必自降身份与她相比。”
“在你眼里,不都是一样的吗?”楚明允上前一步,几乎呼吸可触的分寸之际bī视进他眼底。
苏世誉不禁退后一步,距离还没来得及拉开,却反倒像是彻底惹怒了楚明允般地被一把扯入怀中,下意识的挣脱动作遭到qiáng硬的压制,最终被死抵在背后的柱上。
拥着自己的手臂紧得像是禁锢,像是要勒入血ròu,苏世誉卸去力气任由他抱住,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低低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那她又碰过你哪里……?”楚明允的手指冰凉,抚过他耳后颈侧,沿着他肩线脊背一寸寸往下,一字字问在他耳中,“……这里?……还是这里?”
分明隔着层衣衫,却如同明火贴着肌理,灼得他颤栗难止。
苏世誉按住他还要自腰腹游走而下的手,语气里终于忍无可忍地带出了点qíng绪,“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楚明允反握住他的手,侧头轻轻吻过他脸侧,“生气了?”
“……”苏世誉叹了口气,平静道:“没有。”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语调上挑,尾音似是带笑,楚明允道:“究竟是你的脑袋是石头做的,还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苏世誉闭上眼,头微仰靠上朱红厅柱,默然不应。
楚明允一点点收紧手臂,却仍是不够,仍是不安,连心跳都嫌太冷,想将怀里人填进胸膛才补得上的空。他不自觉地厮磨着苏世誉的侧脸,垂下眼眸,低如耳语:“有时候我真恨不得gān脆把你囚起来,管你怎么运筹帷幄深藏不露,挑断你的脚筋手筋,用铁链锁起来,你若敢想别人就把你做的只记得我的名字……”语气一分分加重,话至末尾已有了狠戾之意,他却忽然顿了顿,再抱紧一些,低头将脸埋在苏世誉的颈窝,声音也无端多出几分委屈难过似的,“……可我又舍不得。”
如何都舍不得,连见你皱眉也觉得是我的罪过。
“世誉。”
“世誉。”
楚明允一声声念着他的名,一点点沿着他的颈侧吻过,“我很想你,很想见你,想你想得快要疯了。”
话有多缠绵,痛有多辗转,根本压抑不能。
他视野所不能及的地方,苏世誉缓缓抬起手,像是也要将他揽入怀里,却最终在触及他衣袍的瞬间放下了,如同失去满身力气。
“我始终猜不透你的想法。”苏世誉轻声道。
“……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
苏世誉稍作沉默,俄而缓缓睁开眼,“建章宫敛财勾结一案我可以当作不知道。”他顿了一顿,补充道:“这是底线。你也清楚这是死罪,往后还是收敛些。”
楚明允瞬间僵硬,攥着他肩臂的手发紧,半晌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苏世誉,你觉得我是为了这个才要见你的?”
他听到自己声音散在沉默里,听到厅外的流风摇曳声,轻轻细细地传进厅堂。
又一次的没有回答。这便是回答。
楚明允松开他霍然转身,深吸了口气,抬手按着眉心冷笑出声,“几百万两,一句话就不计较了,你还真是大方啊。”
苏世誉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眸中万般心绪浮沉不定,末了化作一个淡而无味的笑,抬步转身离开。
良久后楚明允放下手,回身望去,庭中正是寒岁里的初梅落雪。
隔日早朝,楚太尉称病未到。
楚党中已经有三四人被收押到御史台认了罪,众臣心里琢磨,隐约觉得这桩案子跟这太尉大人也脱不开关系,眼下楚太尉偏巧又病了不上朝,莫非是真摆不平这一遭了?彼此几个眼神jiāo流,到底还是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旁观。
天子登殿就座,只见苏世誉出列跪下,双手过顶呈上了一份文书。
“爱卿决定结案了?”李延贞边翻看着边问。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苏世誉道。
一句话掷地有声地砸懵了文武百官,李延贞也着实愣了一下,抬起眼看他:“爱卿何出此言?”
“臣办事不力,未能查出此案主谋。”苏世誉眸光暗下,“而御史严大人昨夜在府中意外身亡,他所掌握的证据线索随之隐没无踪,臣遍查无获,无奈之下,只得仓促结案,于心有愧,恳请陛下责罚。”
“罢了。”李延贞合上文书,笑道,“不是已经揪出许多要犯了吗,也足以惩戒了。爱卿这般辛苦,何必再苛责自己?”
苏世誉置若罔闻,“臣有罪,求陛下责罚。”
李延贞困惑不已,看着苏世誉跪在殿中,敛眸平静,却紧皱着眉,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决。李延贞看了他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兵部侍郎许寅下朝后没有回府,而是立即驱车去了太尉府。
书房中秦昭接过楚明允递来的名册,忍不住问道:“这些人死了就行了?”
“哪里那么容易,”楚明允笑了声,“要看你动作能不能快过他们开口,还得不让人起疑心。”
秦昭正要开口,门外就传来了婢女的叩门声:“大人,兵部侍郎许大人来访,正在前厅等您。”
“要拿我归案的人还没来,他下了朝不回府过来gān什么?”楚明允眼也不抬,“懒得见。”
婢女低着声道:“说是您手段高明,来祝您早日扫除苏党的。”
“……怎么回事?”楚明允眸光一凛,“叫他过来。”
秦昭将名册收好,眨眼间从暗门离去。
不多时许寅就到了,难掩喜色地行过一礼,不待楚明允多问就自觉将今早朝廷上的事详细讲了,末了还忍不住纳闷,“……说起来这苏大人也真是奇怪,自己辛辛苦苦忙案子就算了,最后陛下明明都满意了,他倒还非要给自己找罪受。”他顿了顿,笑了起来:“当然,无论如何,都是要恭喜大人您的!”
许寅并不确定楚明允与建章宫案是否有牵扯,但他确定一点:此案如此了结,朝中风言风语已经隐秘地起了,毕竟这样一个除去楚明允的大好机会,苏世誉却非但没有动他分毫,反而把自己给了搭进去,有人猜测这会不会正是苏家衰颓的征兆,楚苏两党分庭抗礼的局面或许从此就要变了。
许寅说完便等着楚明允发话,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抬眼看见楚明允正把玩着手中的什么物事在出神,他不禁疑问出声,楚明允才不带语气地开了口:“苏世誉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罚俸半年,禁足了七日,可算是苏家前所未有的耻rǔ了。”许寅笑着又补充道,“而且下官来前,还有几个苏党官员托我替他们问候一下您的病qíng。”
楚明允缓缓抬起眼,冷笑道:“告诉他们我还死不了就行。”他稍仰头后靠上椅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去。
许寅察言观色,看得出他心qíng不佳,识趣地告辞走了。
一室静默,楚明允举起手里被体温暖热的玉佩在眼前,盯了许久,慢慢握紧了。
第七十八章
而后七天,果真都没有苏世誉的踪影。直到禁足期满,楚明允才终于在朝堂上见到了他。
苏世誉立于右首,一如既往的敛眸温雅模样,楚明允瞧着,却总觉得他似是又清瘦了些,一线利落勾出颔骨轮廓,又浅浅收笔于分明颈线。
下朝时李延贞叫住了苏世誉问话,楚明允独自走出宫门,脚步微顿,然后沉默地倚上了朱红宫墙。
长安城愈发冷了,彤云低压,青松瘦密,寒风中又飞起小雪,莹莹碎碎地落在他肩上,晕开一丝湿冷,楚明允浑然不觉般地出神,目光似落在遥不可及之处。
不知等了多久,楚明允才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还未及转头,寂静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柔亮的声音:
“苏哥哥!”
不知从哪儿出现的少女飞奔迎上,踮起脚撑起一把蟹青的伞,挡住了风雪,也遮住了伞下的人,只能看见一身衣白如雪。
楚明允微一蹙眉,随即认出了她是当初襄阳城中的那个琴师。
那边澜依不经意地转过头来,正看到了他,忍不住愣了一愣。苏世誉见她神qíng古怪,接过她手中的伞抬高了,随之望了过去,白绒绒的一片雪地上足迹隐约,朱红宫墙上一抹水痕,却空无一人,“怎么了?”
澜依回过脸来,犹豫着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苏世誉也不多问,转而道:“你怎么忽然入京了?”
“公子,”澜依压低了声音,“出事了。”
苏世誉环顾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直到回府进了书房,他才边拂落衣袍上的雪,边开口:“让你不得不亲自进京来报,片刻不敢耽误地等在宫前,看来是件大事?”
澜依开门见山地问:“公子,陛下不久前真的中毒昏死了吗?”
苏世誉动作一顿,看向了她,“你从何得知的?”
“所以说是真的了?”澜依神色有些凝重,“前几日我在洛阳停留,碰巧被请去为一场私宴抚琴,在场的除了我只有两三个客人。他们后来喝的多了,忘了避开我,我听他们谈话内容才知道为首的居然是河间王的相国元闵,也是他们谈到陛下中毒的事。”
“此事我立即封锁了消息,朝中的知晓的人都极少,远在封国的他们怎么会知道。”苏世誉沉吟,“难道他跟西陵王也有所牵扯,还是诸侯要联合起事?”
“我看不像要起事,”澜依摇了摇头,“元闵言语中都是担忧,而且我听话里的意思,是得到了秘密消息说朝廷怀疑陛下中毒是诸侯们搞的鬼,要派兵讨伐,彻底清理了他们。公子您知道,自从推恩令后,诸侯国土四分五裂,嫡子和庶子相互斗争芥蒂,早散成一盘沙成不了气候了,河间王知道朝廷有削藩的意思,害怕这次真要全杀了他们。”
苏世誉微皱了眉,“朝廷并没有要讨伐诸侯的意思,他们得知的消息,只怕是有人刻意散布的。”
“还有,公子,不止是河间王得到了消息,元闵提到他这次来探风头,也是替好几位委托河间王的藩王来的,压力极大,如果事不成,根本无颜回去。”
“事不成?”苏世誉眸光微敛,“要成什么事?”
“这个就不知道了。”澜依道,“元闵好像有些畏惧,提到的几句都很小心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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