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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_海青拿天鹅【完结】(8)

  “主簿!”他满面委屈,像投奔救星一般迎上前去。

  王瓒摸摸阿四的脑袋,笑笑,看向馥之,不无挖苦:“姚扁鹊亦qiáng人所难耶?”说完,不看她脸色,却转向阿四,温声道:“我主簿帐下尚缺递书侍奉小校一名,你可愿来?”

  阿四立刻jī啄米般点头:“愿!”

  “主簿说笑么?”馥之盯着王瓒,冷冷地说。

  “扁鹊何时见过某说笑?”王瓒莞尔,双眸盈盈生辉,复又看向阿四,道:“从今以后,你便是跟随我,只听我使唤。”

  阿四眉开眼笑:“遵令!”

  “阿四!”馥之大怒。

  阿四缩了一下,望着她,又是歉然又是赔笑:“阿姊,阿四真不想回去……”

  馥之唇色微微发白,看看王瓒,又看看阿四,胸中一阵气闷。

  好一会,她深吸口气,硬梆梆地撇下一句“随你好了。”转身快步离去。

  王瓒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竟有些一雪前耻的快意,唇角浮起胜利的笑。

  回头,却见阿四望着远去的馥之愣神。

  “做甚?走了。”王瓒拍拍他的肩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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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帅营帐中,大将军何恺对着案上地图沉思良久,缓缓坐直身体。

  他看看一旁的车骑将军吕汜和都督刘矩,又转向左将军顾昀,问:“斥候现下到达何处?”

  顾昀道:“已至距雁回山二百里处。”说完,上前将地图上的一处地点指给他看。

  何恺看着地图,抚须沉吟:“朝廷出征之事羯人已探得,斥候沿过往征途查探,竟未见半个羯部。”

  刘矩颔首:“只怕一月来,羯人早已备战妥当。”

  吕汜道:“羯人去年从北鲜卑手中夺了乌延山。”他指指地图上的一处,道:“东连大漠,西接雁回岭。西单于石坚将部众辎重全数撤到了乌延山以北,我大军yù击王庭,乌延山正好将去路阻断。”

  何凯沉吟,众将官亦感到不利。

  兵贵神速,如今大疫拖延了战机,他们则变得尴尬被动,帐中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之声。

  “军中粮糙多少?”何恺忽然问道。

  “禀大将军。”列席中,司粮官出来,答道:“自我军至平阳郡,朝廷粮糙每日运抵,已二十万斛,合两千四百余车。”

  何恺颔首。瞟一眼下座的顾昀,只见他坐一言未发,目光深深地投过来,似乎正盯着地图的某处。

  “仍照先前计议,往王庭行进。”过了会,何恺沉声道,神色坚定,向帐中环视一圈:“明朝酉时开拔,诸将官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众将官皆起身,上前站定,向何恺行礼领命。

  “左将军且留下。”众人散去,顾昀正跟着出帐之时,忽然听何恺道。

  顾昀止步回头,走在他前面的吕汜和刘矩相视一眼,走了出去。

  营帐外,吕汜蔑然笑了一声:“到底还有个亲表舅。”

  刘矩看看他:“怎么了?”

  吕汜的眼角往大帐示意,冷笑:“左将军现下必在聆听大将军教诲。”

  “伯乔啊。”刘矩苦笑,吕汜此人勇则用矣,却气盛了些,对今上身边的青年之臣颇不放在眼里。“依我之见,”刘矩说:“左将军曾随大司马破东羯,确是英才。”

  “睢阳侯不在,他还有何能耐?”吕汜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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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帐中,顾昀走到何恺面前,行礼道。

  何恺看着自己这个英姿堂堂的表外甥,没有说话。

  心中有些慨然。在本朝的众多列侯之中,顾昀是得封年纪最小的一个。两年前的他随着睢阳侯顾铣一举攻灭了羯人东单于部,肃清了天朝东边羯患。那一役举国欢腾,睢阳侯加封三万户,官至大司马;顾昀则以十八岁未冠之龄封五千户武威侯。

  何恺心中明白,睢阳侯勇而有谋,用兵奇诡,若非年前击鲜卑时因坐骑失蹄而重伤不起,此番的大将军恐怕也轮不到自己这老朽之躯。

  “大将军?”顾昀见何恺盯着自己却不出声,心下诧异,再道一声。

  何恺颔首,让他上前来,缓缓问道:“如今之事,尔以为如何?”他看着顾昀,声音和善,目光却矍铄。

  顾昀望着他,思索片刻,目光落在地图上,道:“末将以为,如今羯人虽已察觉,却倍利于我军,原先计议不必改动。”

  “哦?”何恺看着他,笑了笑,没说下去,少顷,却问:“姚扁鹊可曾提过出塞之后何往?”

  顾昀一怔,答道:“未曾。”

  何恺颔首,道:“此番出征,姚扁鹊随军医之列同行,余下之事,你不必理会。”

  顾昀微讶,随即明白这是何恺在告诉他不必亲自去cao心姚馥之。“谢大将军。”顾昀行下一礼。

  何恺看着他,目光深沉,还想说些什么,却yù言又止。

  “去吧。”少顷,何恺挥挥手道。

  顾昀告退,大步走出营帐。

  看着他在帐门外消失的背影 ,何恺叹口气,不禁苦笑。

  今上好青年之才,顾昀虽是左将军,却独统两万jīng骑。他仍然清晰地记得今上与众主将定下行军方略时,他看着顾昀,唇边那抹自信的笑。

  可惜自大长公主再嫁窦氏之后,顾昀便与母亲这边的人生疏起来。论关系,顾昀与自己是表甥舅,但比起睢阳侯顾铣,却总是多出许多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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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令如山,营中将官从主帅帐中出来,便直奔各司,传令收拾准备。

  一时间,军营上下都奔忙起来。

  传令官一早将馥之随军医上路的命令传给了馥之,馥之领命,收拾东西转过了医帐。

  统领军医的医正毛尚是京中太医院来的,他与一众军医馥之都曾见过,半月来多有合作,说不上熟络,却也互相知道名字的。馥之搬来医帐,众人都有些愕然,却只得从命。见面时,介绍之类的繁缛环节免去了,馥之与众人行过礼,毛医正便将一处小药帐临时安排给馥之作歇宿之所。

  “药帐本就紧缺,竟独独给她占去一处。”有人不满地小声嘟哝道。

  “多嘴!”毛医正横他一眼。

  军医们的想法,毛医正理解得很,行医多年,却被一个年轻女娃比了下去,心有芥蒂是自然的事。不过姚馥之曾说过她只通药理,依毛医正半月来所观察,这女子虽用药有过人之处,于针砭之术却是一窍不通,他觉得此言似是不虚。

  药帐中存放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药材,塞得挺满,空气中满是浓浓的糙药味道。馥之对这味道毫不排斥,找到一处比较空的地方置好铺盖。她知道外面有大将军的人守着,也不再出去,宽下外衣便躺进被褥里去睡了。

  她的太阳xué有些发胀,也许是被阿四和王瓒气到的结果。想到阿四,馥之就觉得一肚子火。她是要去找叔父的,别处也就罢了,塞外凶险,怎好带他同往?好赖不分的小子!

  馥之深深地呼吸,试着平复心境。谁也不管了,自己找到叔父才是要紧……正想着,忽然,馥之听到外面响起了说话声,似乎有人想要进来。

  她心下诧异,披衣坐起。打开帐门,却见是一名军医,后面跟着五六个军士。见到馥之,他一揖,道:“姚扁鹊,医正遣我等来取药。”

  馥之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住的是药帐。颔首还礼:“医官入内便是。”

  那军医谢过,走入帐中。

  只见他熟练地东翻翻西看看,将好十几麻袋药材拉出来。军士轮番上前,把那些麻袋负出去。

  馥之没有说话,在一旁看着。药帐一头堆积的药材很快所剩无几,军医低头看看手中的一张纸,嘴里嘀咕着,又看向另一边堆得高高的麻袋。少顷,走过去,他将纸放在身旁的一个麻袋上,挽起袖子,上前去扒拉。

  馥之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脚下稍稍移步。那俨然是一张药方,上面的字迹整齐。馥之的视线在几样药材名字上扫过,看到“雄huáng”二字时,停住,心中忽而一动。

  “医官取这许多药材,可是军中又有了疫病?”馥之问道。

  “嗯?”军医回头看看她,用袖子抹一把额边的汗,复又继续转过去:“不是疫病,这些是要给左将军的。”

  “如此。”馥之微笑。

  雄huáng

  顾昀正收拾着出征的兵器铠甲,侍卫进来禀报,说姚扁鹊来了。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这时候寻上门来。略一思考,顾昀让侍卫放她进来。

  未几,馥之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帐门处。

  她仍是巾帼布衣,随侍卫进来之后,眼睛稍稍环视,将帐内陈设打量一圈。帐内光照不甚明朗,点着灯烛。许是将要出发的关系,其中陈设虽简单,却有些凌乱。离馥之两步远的案上,横着一张长弓;帐角的衣架上,头盔和铁衣明光生寒。

  “扁鹊何事?”顾昀走过来,身形将她的视线挡住。

  馥之收回目光,向他一礼,看着他:“馥之来问将军,可还记得涂邑之约?”

  果然是为此事。顾昀瞥瞥她,道:“大将军已准扁鹊随医帐出行。”

  馥之一笑:“将军何必拿这说辞,大将军之意,自是要将馥之看住。”

  顾昀看着她,片刻,道:“你说的是出征之时带你一程,大将军已允你出塞。”

  馥之没有接话,却看看四周,道:“将军要出大漠?”

  话语出口,顾昀脸色倏而一变。

  他心中又惊又疑,面上却很快恢复平静:“扁鹊何出此言?”

  馥之笑笑:“若非出大漠,将军要雄huáng散何用?”

  顾昀盯着馥之,心思渐渐深沉复杂。

  自东羯被顾铣所破,西羯便迅速收东羯拢残部而崛起,虽仍远远不及过去,却也有八万兵力。朝廷恐其继续壮大威胁中原,此番出征,大有毕其功于一役之势。何恺率十万大军出征,其中四万jīng骑,顾昀独统两万,为的就是出平阳郡后并分两路,何恺引大军直上王庭,顾昀则领部下jīng骑从大漠迂回,绕过乌延山,直捣羯境。

  未出征前,此计是保密的,除了今上、大司马府和几名主将,其余人等一概不知。

  几日前接到斥候回报,说大漠中仍有毒虫,大将军何恺即刻命医帐配制克五毒的雄huáng散。大疫之际,雄huáng在附近郡县正紧缺,好不容易收来一批,待配好药粉发给将士,却发现还有欠缺,医帐只得火速找来雄huáng再配。

  这事顾昀是知道的。此事进行得十分谨慎,就连收雄huáng也是由廷尉署出面秘密cao办的,随粮车一道运抵军营;医帐也被告知不得外泄,配药时绝不许外人入内。

  不料百密一疏,竟被馥之窥得其中机要。

  “你到底是何人?”顾昀不再绕圈,居高临下地与馥之对视,话语中锋芒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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