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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美人_海青拿天鹅【完结+番外】(63)


她的心qíng很不好。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楚国,说着楚语,心里最牵挂的人也是楚人。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有了立场,就算心里明白,战争和杀戮在这个时代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而且换个位置,楚人也会去gān同样的事qíng。
伯崇没有耽搁,他要在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争取更多的胜利,命令军队继续前进。
夜里歇宿的时候是在野地里,士卒们到处走动忙碌,芒去了伯崇的帐中议事,阡陌独自坐在篝火边上,慢慢啃着糗粮。
她还要继续吃药,一个士卒替她熬好了药,拿过来,叽里咕噜地对她说了一堆话。
阡陌听不懂,只能茫然地接过。
旁人看着笑起来,冲那士卒说了些什么,士卒笑嘻嘻的。
“你是陌么?”
阡陌喝药的时候,忽然听到他用楚语说这句话,手一震,几乎洒出来。
士卒忙替她稳住,脸上仍笑嘻嘻的。
“莫露出异色,听我说。”他从牙fèng里挤出声音,“我奉命打探消息,混入此地许久。那日你下船时便觉得你面熟,可惜你一直不曾出来,方才看仔细些,真是你!”
阡陌低头喝着药,心里又惊又喜,咚咚作响。
“你怎认得我?”她不着痕迹地问。
“我是罗人,你上次去罗地,给我治过瘴病。”那士卒有些不好意思,“还给我喂过药,你大概不记得了。”说罢,他问,“你怎在此地?”
“说来话长,”阡陌有些无奈,赶紧问,“大王知道我在此么?”
“也许不知,我前番怕认错,未敢贸然报信。”士卒道,“要即刻告知大王么?”
阡陌想说要,但想到芒,忽而打住。楚王若是知道她在这里,也许会来救她,但是那样,也就意味着他会跟芒遇上,然后……阡陌心中烦乱,少顷,道,“暂不必,你能帮我离开么?”
士卒想了想,道,“也许能……”话没说完,突然,阡陌猛然咳起来,药洒在地上。
士卒忙上前把碗接过,这时,才发现芒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
阡陌一边咳一边摇头,片刻,擦擦眼角咳出的泪水,“无事……喝得太猛。”
芒笑了笑:“慢些,这是药又不是汤。”
士卒收拾了药碗,看一眼阡陌,低头退开去。
阡陌神色平静,对芒说,“你今夜回来比平日早。”
芒颔首:“兄长派我攻常邑。”
阡陌了然,却见他面色似乎不太对,“常邑很难攻么?”
“不是。”芒停顿了一下,看着她,“我父亲,就是因为常邑的封君献了邑,招致楚人从背后偷袭,以致战败。”
阡陌讶然,看着芒,少顷,安慰地握握他的手。
芒反握了握,眉间开释地展了展。
“都过去了,无事。”他说,“我还要去点兵,你且歇息。”
阡陌亦抿抿唇:“嗯。”
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几,松开手,起身走开。
前面来了几个部下,芒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回头,看到阡陌正取出铺盖,背过身去,在火堆边上躺下。
他的脸上映着火光,闪烁不定。
“……常邑乃是往西南的必经之路。”方才,仓谡来找他,意味深长地说,“消息已经放出去,带上她,公子知道该做什么。”
*****
风在原野中刮过,夜晚,云走得很快,一度遮住了月光。
总领群舒故地事务的舒城,在日落之后,已经关闭城门。守城的士卒例行巡视各处,同僚之间说些笑话,打发时光。将近子时的时候,城外忽而传来些隆隆的声音,好像车马碾过。守城的士卒们皆是诧异,忙上城头去看。
只见火把光耀眼,夜色中,战车练成长龙。
“门尹何在!”为首一个虎背熊腰地将官大声道,亮出手中符节,“楚王驾到,还不速速迎接!”
舒公屈宜在睡梦中被人吵醒,闻知楚王驾临,唬了一下,连忙起身更衣。
楚王风尘仆仆,屈宜出到门前之时,他已经来到。
“卿在密报中说,舒人似要反叛。”待得进了官署,楚王第一句话就问,“如今可有其他消息?”
“臣早已经令人潜入棠地打探,此地偏鄙,消息时断时续。”屈宜道,“不过就在今日,臣听闻了另一件事。”
“哦?”楚王讶然,“何事?”
屈宜道,“说行刺大王的刺客,已经被居于东南崇山之中的舒人拿下,还抓到了一个女子,背负重伤。”
楚王的目中骤然闪过一道光。
“当真?”他问,“是何人所言?”
“是行商之人带来的。”屈宜道,“似乎此事传得很开。”
楚王沉吟:“崇山之中,舒人部族不止一个,可知是何处?”
“臣也派人打探过,都说不清。”屈宜道。
楚王皱了皱眉。
“大王。”屈宜道,“舒城有大舟,可要往东南一趟?”
楚王没有回答,忽然道,“卿方才所言那些棠地的舒人,可知为首者来历?”
*****
天还没亮,士卒已经整装。伯崇看了看阵容,露出满意之色,未几,转向芒。
“常邑乃收复舒鸠国的门户,定要拿下。”他严肃地说。
芒行礼:“诺。”
伯崇看着他,将手放在他的肩上,用力拍了拍。
“芒,可知我为何将它jiāo与你?”他沉声道,“常氏是舒鸠的罪人,你我的仇敌!你是舒鸠公子,拿下它,就是为父亲母亲报仇,知晓么!”
芒目光灼灼,望着兄长激动的脸,片刻,大声道:“诺!”
守卫常邑的楚人比别处多,芒这一战,比别人艰苦。但常邑毕竟曾经属于舒人,芒找来熟识此地的人,摸清了城墙的薄弱之处,一边令人围堵出入门路,一边令人去伐来巨木,上百人抬着,一举将城墙撞破。
常邑顺利攻下,午后,芒已经控制了城邑。
封君常吾六十多岁,被押到芒的面前,伏拜在地,“臣拜见公子。”
芒冷冷地看着他。
“我如今已不是公子,记得么?是你献邑投楚,以致舒鸠国灭。”
常吾望着他,却是面色坦然。
“常邑当时有五千人在邑中,楚人围困在外,苦守整月,粮米吃尽,伤者无医,存着无食。若公子守城,孤立无援,苦守无望,而楚人许诺,若献城,则保民人周全,公子如何处置?”
当时的qíng形,芒亦早时知晓,但听着常吾的话,仍面色紧绷,“你食国君之禄,投敌便是背于忠义!”
说罢,他让人将常吾押下,听候处置。
伯崇很快来到。
大队人马走进常邑,看到处处井然有序,许多人都称赞起来,说芒这么快就将这么个大邑拿下来,可谓勇谋过人。
伯崇听得这些话,亦是高兴,看到路边迎候的芒,神色欣喜。
“果不负我望!”他说。
难得兄长称赞,芒竟有些不适应,自谦行礼,“皆是众人之功。”
接着,他问,“常吾与家人都已经被捉拿起来,弟还未处置,未知兄长意下?”
伯崇听到常吾二字,脸色顿时沉下,咬牙道,“不将他剐之烹之,难消我恨!”说罢,吩咐部下,“传令,常邑无论男女老幼,尽皆处死,一个不留!”
部下领命,芒却是大惊!
“兄长!”他忙谏道,“献邑乃常氏所为,与邑中民人无gān!兄长这般屠戮,岂非伤及无辜!”
“什么无辜!”伯崇恨道,“常氏一家也不过数十人,其余人等却有数千。常吾要献邑,他们怎么不阻!楚人进来,他们怎么不杀!苟且偷生,不配为舒人!”
“兄长此言差矣!”芒说,“当时常邑已经坚守一月,受伤者众,饥疲jiāo困,援师却迟迟不至,故而……”
“你在为罪人说话?!”伯崇勃然大怒,“芒!你忘了父母惨死之事么?!你去做楚人的工隶,受了他们黥刑,心亦成了仆隶一般!畏畏缩缩!”
芒亦神qíng激愤:“兄长,我曾为工隶,故而知晓生存不易!我当初从铜山出来之时,费尽心血,纵使身死,亦要将每一人平安带回!我等好不容易反攻至此,本当以德服众,兄长却要行以bàonüè,视人命如糙芥!兄长复国的初心何在?!”
“复国初心?”伯崇盯着他,面色愤怒得扭曲,“我复国的初心,就是为父母报仇,夺回所有之物,杀尽背叛之人!”说罢,指着芒,“将他拉下去,不得让他再放肆!”
左右领命,向芒一礼,便要拿他。
芒用力挣开,朝伯崇吼道,“你口口声声说为父亲,可父亲从不曾滥杀!你会后悔!”
“父亲就是太仁善,才让人毫无顾忌地背叛!”伯崇沉声道,拂袖而去。
第61章
阡陌在芒夺下常邑之后才跟着士卒入城,路上,那个士卒借故过来一两次,跟她说了些话。
他叫康,是罗人,母亲是舒人,故而舒语十分熟练。
“楚人可知晓这边的事?”阡陌问。
“现在也许知晓了。”康有些无奈,道,“他们集结举事之前,我本想将消息传出去,可是伯崇防备得十分严,棠地出去的道路都被盯着,我原先托渔人送信,也不敢了。”
阡陌了然,想到自己逃跑的事,皱皱眉。
“会有时机的。”康安慰她,“待过了常邑,人烟就多了,找一条船钻到大山的水道里,谁也找不到。”
阡陌心里稍稍安定些,但愿如此。
常邑的规模,在这个地方算是大的,有像样的外墙,高而坚固,可以作为防御工事,不过被撞塌下了一个大口。阡陌坐着牛车,才走进城门,却忽而听到纷杂的哭喊之声。循着望去,顿时瞪大眼睛。
街上乱哄哄的,到处都是人,带着兵器。阡陌看到有人在抢劫,有人则把屋子里的人拽出来,当街砍杀,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浑身发寒,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她问,声音发虚。
旁边的士卒亦是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牛车前行,街道边上堆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淌了满地。风chuī来,带着浓重的腥气,阡陌看到路边一人血ròu模糊的脸,忍不住趴在车的边上gān呕起来!
这时,忽而闻得一阵哭声传来,阡陌看去,却见前方,一个小女孩从宅子里跑出来,大哭着,手足无措地站在街上,似乎在寻亲人。不远处,已经有人看到了她,提着刀走过来。
见那人就要追过来砍,阡陌连忙下车,跑过去,将小女孩拉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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