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可是憔悴，就好像是这溪边的丛丛芦苇，带着颓然的凄凉，可是美得让人无法忘记。
第一次看到这里的人类，还是如此美丽，子苍激动地想过去，可是溪水阻挡了他的步子。
“你是谁？”那个人空空的红色的眸子空dòng地让人无端恐惧，那种不知悲苦不知欢喜的眸子，安静，空dòng，茫然，死寂，好像从这个世界诞生以来便是如此寂寞的寂寞。
“我？我……”子苍刚想说自己的名字，又想起子非几次三番告诫他不可以告诉陌生人名字，于是又缄默。
“你不该来这里。”那人轻声说。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来这里……你知道怎么离开么？”子苍似乎看到了希望，殷勤地问。
那人摇摇头：“来到了这里，就不要想离开了。”
“为什么？”一种难言的恐惧漫了上来，就好像不知道前途的茫然地恐惧。
“我在这里几百年了，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尝试了无数方法，还是没有办法，这个结界太坚固，根本没办法突破，而且……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那人凄然一笑，凄凉的笑容在yīn霾下的蒹葭之中显得那样虚无苍凉。
“这里，是哪里？”子苍怔怔地问。
“镇妖塔。”那人笑了，“人类啊，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可是既然你来了就一定可以离开，我感觉得到，这里的结界已经开始崩溃了。”
镇妖塔？他们不是在镇妖塔下么，他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子苍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你的身上，有妖喜欢的味道。”那个人说，“要是不快点离开，你会被啃得尸骨无存。”
子苍后退了一小步，心里一慌。
“你放心，只要你答应带一个人离开这里，我就不吃你。”那人微笑，带着几分诱惑，倦怠的诱惑，可是美得让人屏息。
子苍直觉地害怕这个美丽的人，不，是妖。
太美丽，太伤感，太憔悴。
眼前一花，子苍已经被那个人拽住了手，子苍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能任由那个妖拉着他向林子深处走去。
“喂，你要带我去哪？”
“去见一个人。”那人所过之处，树枝树叶纷纷避让，就好像有生命一样。
子苍这会儿反而不怕了，这个妖既然有求于他应该就不会伤害他了吧，反正现在走一步算一步。
转眼到了一间竹子搭成的楼阁外，那个人松开了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子苍小心翼翼走上了竹楼。
竹楼的二层围着层层的绿色纱幔，清风chuī来，纱幔微微扬起，又落下，层层叠叠，就好像无数jiāo叠的混乱的梦境。
那个人一路拨开纱幔，带着子苍轻步走到了一张躺椅前。
躺椅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看起来不到十岁，鲜红的衣服衬得他有些面无血色，他安静地坐着，轻声问：“哥哥，他是谁？”
那个美丽的人微笑着，说道：“他是人类，木木，哥哥找到了出去的办法。”
“真的？”孩子惊喜地叫道，站了起来，激动地扑向那个人。
那个人保住了孩子，点点头拍着他的背。
“太好了，太好了，离开了这里哥哥你就不用被那个人欺负了……”孩子哽咽着抓住哥哥的脖子，抽噎着说。
“欺负？”一个陌生的冷然的声音传来，三人齐齐回头看去。
一个陌生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冷笑着看着他们。
“人类？”那个男人眼神一厉，原本俊美邪气的脸上无端带上了几分杀气。
“不要伤害他！”那个人冲了过来挡在了子苍身前。
“游心，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那个男人冷笑着看着那个叫做游心的妖，游心颤了颤，紧紧抿住优美的唇，却还是稳稳挡在子苍身前。
一股近乎恐怖的威压向两人扑面而来，游心浑身抖得几乎站不住，可是还是咬牙挡在子苍身前。
忽然威压被收了回去，游心浑身一颤，然后倒在了地上。
那个男人缓步走到游心面前，皱着凌厉的眉：“你为什么总是不自量力地要反抗？”
游心抬起头，缓缓流下的殷红的血染红了他苍白的唇，他笑了，凄凉的笑容。
“你为什么总是要bī我？”
沉默，两个人相顾无言。
那个孩子却跳了起来，冲过来抱住游心：“坏人，你不许再欺负我哥哥！”
“小鬼，要不是看在你哥求我的份上你早就成了别人的食物了！”那个男人不屑地看着木木，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木木气得浑身发抖，却没有办法反驳。
在镇妖塔中，这个男人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妖可以反抗得了，在这个弱ròuqiáng食的世界里，力量就是一切。
“放他走……”游心闭上眼轻声说。
“这是你求人的口气么？”那个男人冷笑着反问。
“……”游心抬起头，擦gān了嘴角的血迹缓缓起身，轻声说：“木木，带着客人出去。”
“不！”孩子凄厉地尖叫起来。
“听话。”游心直视着那个男人，对木木说。
“不，我不要，我不要那个混蛋这么欺负你！”孩子死死拽住游心的袖子，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出去。”游心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然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木木哭了，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个男人露出了讥讽的笑：“哭，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就算是哭还及不上你哥万一的风qíng……”
“别说了！”游心厉声打断了那个男人的话，一把拉住他的手往里屋走。
游心决然凄凉的背影，伴着木木凄厉的哭号有着诡异的哀婉的美丽。
子苍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门关上了，木木忽然收起里眼泪，疯了一样冲过去，还没有碰到门就被一种诡异地力量推了开来，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子苍跑过去扶他，被不领qíng地用力推开。
“混蛋混蛋混蛋，你放开哥哥！”木木捶打着结界大吼。
违抗不了的……无奈的，宿命。
第34章 木头人（四）
结界里传来的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是游心的……子苍自然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除了尴尬，他又能做什么……
曲意逢迎着，不甘愿地，然而不得不……
这多像是曾经的他自己啊……
木木一直坐在结界外默默垂泪。
“喂，人类，你一定觉得我们很可怜是吧。”木木幽幽地问道。
子苍摇头，曾经的他，一样可怜。
“这个镇妖塔是个弱ròuqiáng食的世界，力量就是一切，弱者都会成为qiáng者的食物，甚至是玩物，我们谁都违抗不了qiáng者，那个男人，是镇妖塔最qiáng大的存在……”
“如果不是他，我和哥哥大概早就死了……可是即便是死，我也不想让哥哥蒙受这样的屈rǔ！”
木木流着泪，平静地说。
子苍一句话也说不来，只有沉默。
“我好想带着哥哥离开这里……”
……
天渐渐黑了，子苍和木木默默坐在结界外，沉默。
压抑的呻吟，带着痛苦，带着哀婉，还有轻轻的求饶声，渐渐沙哑，渐渐无力……
不知道过来多久，门开了，那个男人披着一件外衣随意地走了出来，即便是这般随意的穿着却还是凸显出了他漫不经心的邪魅傲然。
“混蛋！”木木瞪着眼睛破口大骂。
男人餮足地笑了：“小鬼，记得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木木气得浑身发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你哥猜得没错，镇妖塔的结界出现fèng隙了，现在结界还没来得及补上，要是想离开就趁现在。”男人漫不经心地说。
“你放我们走？”木木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愣愣地问。
男人哈哈大笑，说道：“怎么可能？”
“起衡，你答应我的！”游心扶着门沿，气若游丝地说道。
沙哑的声音，微红的脸色还带着chūnqíng后的余韵，发丝散乱，一袭白色的里衣遮不住锁骨上的青紫红痕……
起衡看了游心一眼，对木木说道：“是你走，还有那个人类，我送你们出塔，至于你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走。”
“我不走！”木木尖声叫道，“哥哥不走我也不走！”
“唔，那就是你的事qíng了，结界快要关闭了，要走就少磨蹭。”男人不耐烦地说道。
“木木，你过来。”游心轻声说。
木木依言走了过去。
游心无力地扶着门，看着木木一步步走近。
“木木，无论如何，记得好好活下去，我不想看你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镇妖塔之中……所以……对不起。”一记手刀劈在木木的后颈，游心勉qiáng抱住他倒下的身子，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
起衡走上前来拉过木木，不悦地对游心说道：“你回去休息，这两个人我会送出去。”
游心缓缓摇了摇头：“我想看着。”
“你这是不放心？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起衡微微皱着眉说。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送他最后一程，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吧……”游心伸手抚摸木木的脸颊，眼中有痛苦。
“舍不得就不要送他走，我又不是护不了你们。”
“我想给他自由。”游心淡淡地说。
即便是用我已经肮脏不堪的身体，我也要给你自由。这已经是我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了……在那个男人身下曲意逢迎，婉转承欢，这一切的痛苦和屈rǔ我都可以忍受，我只要你……快乐地，自由地，活下去……
“你也一起走吧，忘了来过这里，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游心对子苍说。
子苍默默地点头。
“极yīn体质，放过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起衡舔舔嘴唇，说道。
子苍后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游心勉qiáng笑了笑：“没事，他会信守承诺不会伤害你的。”
起衡从后面抱住了游心，下巴支在游心的颈窝处，似有如无地哼了一声。
“快点，要来不及了。”游心冷着脸催促道。
起衡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伸出舌在有心的脸颊上轻轻舔过：“送走了这小子，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游心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少废话，快点。”
起衡懒懒地走向子苍：“你睡一会会比较好，醒着当心魂魄回不去。”说完伸手在子苍眼前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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