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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遮陌上霜_梅子黄时雨【完结】(32)


百里皓哲将她的头扳了过来与他对视。一点一点地伏低了下去,与 她气息jiāo融:“放心,我们的孩子没事。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有事的,我 一定会保护你和孩子们的。再不会......再不坐......”
她缓缓闭上眸子,似疲惫无限,低低唤道:“皇上。”
芙蓉帐内,暖意甚浓。穆凝烟靠在他怀里,只觉得倦意缓缓袭来, 眼皮似乎越来越重。
心里想到一事,喃喃地问道:“可皇上怎么会知道这两个东西混在 一起有毒的呢?”
百里皓哲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你先休息一下。”穆凝烟翻了一下身子,背对着他,似有不悦。
百里皓哲一笑,手缓缓地扶过她顺滑的一头黑丝,低声询问:“真 想听?”穆凝烟不语,一会儿才轻“嗯”了一声。
百里皓哲叹了一口气,徐徐道来:“此事须得从我母后说起...... 你可知道,当年我母后并非是死于对外宣称的重病。其实是在太子府邸 被毒杀的......或许......”
他又轻叹了一口气,才道:“或许是害怕别人也用这法子来暗算我 ,所以在我从小所读的书籍中,除了治国安邦外,还有很多的医书和毒 经。凡是只要找得到的,我都看过。”
“后来我成年封王赐府邸后,行动越发自由了些,便又专门从各地 暗访了许多的民间高手来教我。所以天下毒物,我虽然没有见过,但都 知一二。凡是毒物,必定有其独特之处。比如你所燃的香,其实是深海 奇香,与水仙混合后,虽然闻着舒心,但其实体内却会血气翻涌逆流。 一般人只会觉得心烦气躁,无法平静。但是对于有身孕的人来说,却是 极危险的,是会滑胎的。所以我读过的一本医书上曾经详细注明,qiáng调 怀有身孕的人是绝对禁用的。”
她的脸隐在了锦被里,看不清什么神色,似乎已经酣然入睡了。
百里皓哲的手指轻而缓地滑过她柔脂般的肌肤,从额头到鼻尖到下颚到 肚子。她的呼吸均匀清缓,他的头慢慢地俯低,一点一点,一直到碰触 她的脸颊。
“无双,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也绝不准你再离开我了!”
第八章 无边丝雨如愁兰
林宫里的流金碳炉里袅袅地冒着青烟,白檀的香味幽幽地弥漫在四周 。幽深的殿内此时帐幔低垂。
本应该是一片安静,可一个内待低头趋行而进,打破了此番静谧:“柳 妃娘娘,柳妃娘娘,刚刚有待女来禀,凝妃娘娘方才在御花园内落水 了......”
柳岚在锦榻上闭目养神,此时闻言,猛地抬眼。边上侍候着的如夜早明 白主子的心意,开口道:“你且细细禀来。”
内侍俯在地上,回禀道:“回柳妃娘娘,奴才等人也不知详qíng。方才御 花园内乱作一团,奴才也是听说,好像是听音廊那进而的美人靠被人做 了手脚,具体qíng况奴才不知,望柳妃娘娘恕罪!”
柳岚扶着如夜的手缓缓起身,笑着道:“来人啊,打赏。”看来是老天 不帮这妖孽,三番两次的出事。不过个把月前,才从石阶上摔了一跤, 这次居然掉到了太掖池里,这大冬天的,有得她受了。
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呢?要知道,自前不久尹妃被关入牢中后,就自个儿 服毒延自尽了。这偌大的后宫仅有凝妃、颜妃、唐妃还有她。
虽然说,凝妃身怀龙胎一事,确实冲击不小,可按理说,因上次尹妃的 事qíng,皇上正在气头上,颜妃应该不至于如此莽撞啊!不过,人心隔肚 皮......或许是唐巧嫣也不一定!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怪不得父亲说,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后宫,还是 以不变应万变为佳。
凝目望去,园内碧树凋零,一片萧瑟。真是个多事之冬。
御医说幸好凝妃被及时救起,所以腹中胎儿无碍。百里皓哲悬着的 心才微微放了放,挥手将众人禀退。
掀开层层垂落的软纱帘,只瞧见她一头漆发披散在枕间,素白的脸 上无一丁点儿的血色。
他怔然望着,面色沉郁,半天才低声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答 也可,不答也可。”穆凝烟闭着眼睛不语,连眉头也未曾牵动半分。
百里皓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跌下去?上次是石阶之上滚 落下来,这次居然在太掖池中……”
又是许久的冷寂。穆凝烟紧咬着唇,低低哀哀地道:“皇上恕罪, 是臣妾的疏忽。”
他别过头,忽然轻笑了出来,旋即是沉默。空气里无端凝噎。
良久良久,百里皓哲开了口,苦涩地道:“无双,你我都不要再做 戏了。”
她的声音淡淡响起:“皇上,你又何必如此呢?您一而再,再而三 地试探臣妾,到底所为何事呢?”
他低低一笑,神色凄楚迷离:“无双,事到如今,你我坦诚相见吧 。”
“我知道入宫以来,因你一直不愿意侍寝,所以串通了太医,说你 身子一直不好,不适宜侍寝。”
“当时我还不敢百分百确定你的身份,所以也就由着你去……”那 个时侯,他还不敢确定她一定是无双,所以也就不拆穿她。有时候,或 许在心底深处也害怕她真的不是无双,不是他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那个 人。若不是,那他当真又添了一桩对不起无双的事qíng了。
“还记得你侍寝那一日吗?那日下午,我命人送了一只小狸过来。 你可知那小狸是何物?那是产自西域的一种嗅觉极其灵敏的小动物,非 常懂xing,数量极其稀少,当地猎人若有幸得到一头,必会视之珍如珠宝 ,加以豢养。打起猎来比任何聪明的猎犬更优胜百倍、千倍。只要给它 闻一闻衣服上的气息,它便可以jīng准无误地找出她的主人。我那日命人 送过来之前,便早已经让它嗅过你当年在王府里用过的衣物了。后来的 事qíng你便知道了……”
“我虽没有任何明确证据,你甚至连脚底的红痣都除去了,但是… …但是我却知道,一直知道,你就是无双。”
怪不得,怪不得那小狸不停地往她怀里凑,承轩怎么逗它都不为所 动。
她双眸紧闭,睫毛不停地颤动。不发一言,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
他忽地笑了出来。那般的苍凉:“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无双。你根 本就没有失忆,对不对?你只是不愿意让我知道你还活着而已。哈哈… …哈哈……”深夜之中这大笑声显得张狂又悲哀,仿佛受伤的夜枭在哭 泣。
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语音微哑:“你只是恨我罢了。又何必为难 腹中的骨ròu呢?他一半流的亦是你的血。”
她闭着眼,仿佛疲倦到了极点,只愿从此这般沉沉睡去:“我从来 没有想过会有这孩子的……”
她终于是承认了,承认自己是无双了。也承认了她从来不想要这个 孩子的。是的,她不想要,他早就知道了的。
他却后退了半步,惶恐地揣测:“那次石阶上的摔倒,还有……还 有这次,莫非都是你做的?”因为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千方百计地 要除的。不,不会的,无双怎会这般心狠呢?
她不语,她一直不语,似乎等于默认。
他早就知道她不想要他的孩子。他对药物知之甚深,怎么会不知道她私 下里偷偷地在用麝香呢?可她一直不知道的是,他早命人将她偷藏的麝 香偷龙转凤了。
虽然心里知道。可此时听她亲口将这事实道来,还是会心痛yù裂。
他在那一刻简直心如死灰,半晌,才低声道:“你既然如此恨我,又何 必进这宫来?”她侧过了身,将纤细的背影留给了他,冷笑了出声:“ 你既已颁下圣旨,普天之下,谁能反抗。”
他沉默许久,才苦涩地道:“既然你不想进宫,又何必因我注意。”若 不是她故意现身,引得别人注意,他派出去的暗探也不一定能够探得消 息。
她贝齿紧咬着下唇,惨然一笑:“你既然什么都知道。怎么会不晓得我 是为何而来呢?你既然如此jīng通医理,为何承轩会让人下毒?”
母子连心。她如何能够将承轩孤零零地留在冰冷的深宫大内。
他的声音轻柔了下来:“若是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布的局,你可会 怨我。”
他似陷入了无边的回忆:“当年昭阳殿的大火后,发现宫内少了木清。 虽然当时墨兰等人禀报,失火时,木清亦在昭阳殿内。我心里头一直有 怀疑。这几年来,我从不相信你已经离开我和承轩而去了。一直派人四 下打探你的踪迹。都是了无音讯。好像你真的已经……已经不在了。
“可我不肯放弃,直到一年多前。有人传出在宰相府邸出现了与你一样容貌之人。我暗中派探子察探虚实,后得报,宰相府邸中确实有一人与 我所画之像一模一样。”
从那时候起,他便定下了计策。第一步,便让人传出去,说皇太子被人下毒,整个后宫大肆整顿。
她那时的记忆还未恢复,可不知道怎么的,一听说皇太子被人下毒,生死未卜,她竟会心痛如绞。当晚便做了噩梦,从此之后夜夜不停。梦里 的亭台楼阁,走廊宫阙,无不奢侈华丽到极致。渐渐地,她竟分不清是 真实还是梦境了。后来她受寒,大病了一场,便开始一点点地恢复了记 忆。
“无双,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年并不是我让沈叔去赐毒给你的。一切只是他自作主张而已。”
“是……我一直恨阮玉瑾,恨你们阮家。年少之时恨不得将你们阮家挫骨扬灰,方能解我那心头之恨!若是按照我和沈叔的原定计划,是一早 要将你除去的。可是,可是我后来,后来舍不得了……“因为……我对你动了qíng……”
一直到她离去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在流水般的日子里,他意料之中地娶她,并成功登基。但却意料之外地爱上了她!千算万算却怎么也算不 过冥冥中注定的。
她摇着头,声音不带任何温度,清清冽冽,好似数九寒冬里冰冷的水缓缓漫过耳中:“百里皓哲,以前的事qíng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以往所有他与她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戏而已。既然他如愿登上大位,这几年下来早已经大权在握了,早已用不着阮家了,又何必继续在这里惺惺 作态呢!
无论他现在再多说什么,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了。只因她再也不会信他了。因为不能信,也不敢信!
她缓缓地一笑,一字一字地陈述残酷的事实:“你想要找的那个阮无双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当年那个为他动qíng的阮无双早已经死在昭 阳殿的熊熊大火之中了。往事不能回头,岁月无法倒流。她身子虽还是 那具身子,单那时那景那qíng,却永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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