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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_茂林修竹【完结】(42)

  这分明就是要将小楼氏推进火坑。

  何况皇帝是英主不差,可到底也是四十岁的人了。且因先前旧伤复发,颇有些不良于行。仪容上已十分不好看。而小楼氏顶多二十岁的年纪,还是花朵一样的姑娘。又一向娇生惯养的,她会愿意?

  就道,“何必……”

  林夫人道,“若能被立为皇后,未必不是件好事。”

  赵世番立时便摇头道,“若楼大家的妹妹还在,许还可以一争。楼二娘却是无望。何必把好好的女孩填进去?”

  林夫人就轻笑道,“人说的理由是——世家闺女好吃好穿的奉养着,又不必如男儿般去战场上搏命换取富贵,也就婚嫁联姻上用着她。她既享了这份福,就该担取这份责,深明大义的牺牲自己。”

  赵世番还真让这番责任论给拐进去了,明明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似乎挑不出毛病来。就有短暂的失言。

  林夫人目光立刻就锐利了,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若有需要送雁丫头去联姻,你也……”

  赵世番不悦道,“我虽不济,可也不是卖女求荣的废物。”

  林夫人才又柔缓下来,就抿嘴一笑,轻声道,“那说法叫‘卖女求荣’倒不至于,我听着反而有些屠户养猪的意味。”

  赵世番失笑之余,也忙借机明志,道,“富贵之类都是身外之物,若子弟出息,自然而然就能求得。重要的是家风教养,令他们长成能独当一面的人物。牺牲他们的婚姻算什么正道?身外之物反比亲生子女更可宝贵吗?”

  林夫人笑道,“夫君说得极是。”

  被林夫人赞扬还是舒坦的。赵世番心qíng大好,便又道,“——想来楼大家不会答应吧。”

  林夫人道,“是。然而也如你所说,她不曾与族内决裂,许多事上便不得自专。”

  赵世番就疑惑道,“她在族内也颇有威权。凡能拉拢几房耆老,未必不能如愿。”

  林夫人就摇头叹息,“手上无兵无权,有无父兄撑腰,能有多大的威权?,”

  赵世番略一想,也确实如此——何况大楼氏还是个女人呢。也感叹道,“她当年拒绝过继,却又不和楼氏一族决裂,这会儿遇上这种事,旁人却不好置喙。”片刻后又恍然,道,“楼氏与三郎结亲,是想让燕国公府替她撑腰?”

  林夫人点头道,“我猜着她是有此心,也是信重赵氏的门风。否则多少世家子弟去求娶,有的是比三郎英俊富贵的,她都不松口,何以偏来看相看三郎?”

  赵世番就道,“可这一来,反而就像三郎贪图她的家资了。我是不愿将三郎置于这般境地的,此事我还要再考虑。”

  林夫人待要再多说什么,赵世番就抬手止住了,道,“我晓得你心怀同qíng。可这件事是楼大姑处置不当在先,虽qíng有可悯,可礼法并不在她这边。便是雁卿,你我不肯卖女求荣是一回事。旁家父母非要如此,也不是你我能cha手的。”

  林夫人似笑非笑的,道,“哥哥你真是……”却又没了下文。只道,“楼娘也不曾明说,不过是我自己揣摩罢了。且行且看吧。”

  林夫人也是无奈——她又何尝不明白赵世番说的话?

  譬如她自己的侄女儿,也就是雁卿的表姐,就让父母许嫁给一个三十岁还瞎了一只眼的男人。林夫人纵将她弟弟大骂了一通,可他们夫妇非要如此,她不也是无可奈何吗?

  如今侄女儿怏怏不乐,可依旧恭顺的从父母之命,乖巧的闷在家中绣嫁衣。林夫人憋闷在心,却又不能对她说,你抗婚吧,姑姑给你撑腰。

  好在那男人曾是英国公辖下将军——林夫人倒也熟悉他的品xing,知道他jīng明、上进,才三十岁就已是要开府的将军。日后前途是不可限量的。侄女儿嫁过去,至少富贵有望。

  只是难免又要想起自家姊妹的婚事。

  ——林夫人有四个姐妹,她排行第五。因无子,她父亲便将她当男儿培养,聊以慰藉。又谋划好了过继侄儿的事,谁晓得到四十五岁上了竟得了亲儿子。此后自然是百般为他谋划。当说林夫人姊妹的婚事无一不是为了给弟弟铺路。林夫人虽不曾埋怨,可也难免有些心结。

  如今连侄女儿的婚事都要牺牲。林夫人不由就觉着,“卖女求利”这种事,还真是会上瘾。

  可刘氏说的也不错,“好吃好喝养着,又不用你扛锄、做工、上战场”。岂不就只有被卖去联姻一项用处了?

  女孩儿还是该自立的。

  是以林夫人敬重楼大家,因她艰难的去谋求自立之路了。林夫人不可能看着她深陷困境而无动于衷。

  ——虽只对赵世番说了楼家要送楼二娘入宫一事,可其实楼大姑遭遇的困境远不止于此。是困境,可也是转机。只看楼大家是否能抗过去。

  楼家这件事,林夫人是下定决心要管到底了。

  ☆、43第三十九章 上

  因路上稍有耽搁,回到府上已戌时将过。

  太夫人那厢已歇下,倒是命下人随时备着热饭等林夫人母女回来,又留话道,“你也累着了,和雁丫头好好歇一歇,今日就不必过来了。”

  林夫人便安顿雁卿在自己房里睡下。

  雁卿已有大半年不曾在正院里留宿。虽说跟着她阿婆没什么不如意的,可孩子到底还是更亲近母亲些。能留在林夫人身边,雁卿便十分兴奋。虽乖巧的上了chuáng,却不肯老老实实的入睡。

  林夫人在外间和赵世番低声说话,她就不时探手掀开帐子来,眨巴着黑眼睛问墨竹,“阿娘怎么还不睡呀?”

  墨竹:……

  墨竹就将雁卿的手塞回被子里去,道,“夫人和老爷说话儿呢。您快睡吧。”

  雁卿就十分失望的,又问,“那他们什么时候说完啊?”

  “……该说完时自然就说完了。”

  雁卿便伸出嫩嫩的手指头来扒着被子边儿,往里头一钻,只露出一对委屈的眼睛来,半遗憾半抱怨道:“我半年才回来一次呀。”

  到底是小孩子,jīng力有限。硬熬着等了那么一会儿,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林夫人和赵世番说完话,便进屋来看雁卿。见她睡相平稳,面容也不觉柔和下来。

  赵世番洗漱完毕,也随即进来。看林夫人轻柔的给雁卿掖被角,便轻声道,“青雀也大了,不用时时照料着。你若十分思念雁卿,便将她接回来吧。”

  林夫人就轻轻摇了摇头,道,“她在阿娘那边还更自在些。”

  雁卿因惦着要等林夫人回来,隐隐听闻声音,虽还醒不过来,却也嚅着唇半梦半醒的叫了声,“阿娘……”又翻身拉住了林夫人的衣角。林夫人就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道,“睡吧。”

  待雁卿再度睡安稳了,夫妻两个便各施了个眼色。悄悄离开了。

  第二日雁卿醒来,林夫人已又去了演武场。

  雁卿虽难免失望,倒也没十分上心。想到昨日留下的许多心事,很快就又兴致勃勃起来。

  崔嬷嬷将她送回慈寿堂去,雁卿就禀明了太夫人——太夫人自然准许她养雪团,又叫来几个老嬷嬷给雪团洗澡。

  姊妹两个都只养过雀鸟,还从没养过能抱在怀里抚摸的小东西,都又新鲜又好奇,纷纷跑去围观雪团洗澡。太夫人听她俩叽叽喳喳的吵闹起来,便笑着指挥,“亮爪子给两个丫头看看。”

  老嬷嬷便将雪团一只脚托起来,轻轻的一捏,姊妹两个便见雪团的小长手上,有半个小指头那么长的爪子蹭的弹出来。

  两人都不觉吓得一退,闹腾不起来了。

  太夫人就笑道,“没料到吧?”

  姊妹两个都兔子一样不住点头,太夫人才道,“都有的,聊以自保罢了。虽说这小东西xing子温顺,可bī急了挠你一下子,也很够受的。你们两个还要养吗?”

  这个问题昨日才困扰过雁卿,此刻她答得便十分利落,立刻就笑道,“我不怕,我养。”

  月娘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和阿姊一块儿养。”

  太夫人就笑道,“既然要养,可不许半途而废了。要温顺的待它。”又补充,“——也要给它立好了规矩,若哪天你们被它挠了,不管是不小心还是怎么着,我可就不许它再留下了。”

  姊妹两个都点头称是。就又凑近去围观,威胁雪团道,“可听见了?以后不许胡乱挠人。”

  雪团浑身漂亮的白毛早就毡作一片,在老嬷嬷枯树般gān硬有力的手指擒拿下,吓得锁在角落里都快晕过去了。就用湿漉漉的红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两姊妹。

  雁卿和月娘立刻又怜悯心大盛,都轻轻拍了拍它湿漉漉的小脑袋,“别怕别怕,阿婆是最慈悲,最讲道理的。”

  便又用讨好、商量的目光望向太夫人,太夫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待将雪团擦gān晾好,祖孙三人便抱着它说话。

  雁卿难得出门一趟,自然就要将见闻说过太夫人听。因有雪团作引,说的最多便是谢景言。

  太夫人含笑听她说完,就道,“獾郎也长大了——谢家可是咱们府上正经亲戚,他是你们两个的表哥。”便仔细的将两家亲戚关系说给雁卿与月娘听,又细细的说起谢家都有些什么人口,该如何称呼法,道,“想过不几日,他们在长安安顿好了,就该来走动了。”

  ——实则已互相遣人问候过了。只是晋国公夫人谢李氏着了些风寒,谢家女眷们要伺候婆母,又要安置家事,颇有些忙碌不开。而赵家又赶上了chūn分演武。主人间便无暇碰面罢了。

  姊妹两个就都点头,也不多说话。雁卿是觉着等月娘也见到谢景言的英姿,便知自己并非溢美,无需多言。月娘则又犯了怕见生人、怕被轻视的症状,正在自我开解。

  倒是太夫人又想起来往事来,取笑雁卿道,“你小时候獾郎还常来看你——只不过他回回来啊,你都在睡觉!他还很郁闷的说,妹妹怎么睡这么多啊。”

  雁卿脸腾的就红了——如今她可是个勤劳的好孩子,最以懒惰和虚度为耻。孔夫子不就是因为宰我大白天睡觉,责骂他“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吗?

  想到谢家哥哥印象里竟是黑历史时的她,忙就可怜巴巴辩解道,“可,可我如今已经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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