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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_茂林修竹【完结】(86)

  是以谢景言避免与她亲近,也是守礼之举。

  可雁卿还是感到不大自在……她觉着先前谢三哥对她好,是因为他们qíng投意合,又不是因为她不会嫁人。如今却因她要嫁人便疏远她,都不像谢三哥的行事了。对她也很不公平。

  这一件,下回见面,她也要仔细的和谢三哥说清楚——就算日后她成了亲,她也还是她啊。究竟会有什么不同?

  雁卿胡思乱想着,只觉得越发茫然了——她其实还是没有准备好的,只因林夫人忽然蛮横的要她断绝同元徵的来往,纪雪又透露了同元徵说亲的消息,bī得她不得不过早面对自己对元徵的感qíng。虽一往无前的坚持到底,可如今终于也到了她来直面这结果的时候。

  慈寿堂送信来让雁卿过去时,雁卿正在松涛阁内读书。

  除了心事繁杂,这阵子她手头的琐碎事务反而并不多——也是忙过了chūn分演武那阵子的缘故,如今府上无太多事。

  雁卿便阖了书本起身,随明jú一道往慈寿堂去。

  “是庆乐王府上元世子来了。”府里大都知道雁卿同元徵要好,向她解释的时候,明jú也笑盈盈的替她高兴,“太夫人说你们兄妹有些日子没见了,特地来唤您过去呢。”

  雁卿脚步就猛的一顿。

  是七哥来了。

  最先感到的是欢喜,有那么一瞬雁卿几乎忘了这些日子诸多烦恼。终于,终于又能见着七哥了。

  可是,怎么会这么快……

  随即她心里便起了退缩之意。并非动摇或是反悔,只因三叔同楼姑姑的事,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问七哥——万一七哥承认了,他们就只有绝jiāo一条路可走。万一是林夫人误解了七哥,以七哥之敏感骄傲,怕也会很受伤害。

  “大姑娘?”

  听闻明jú唤她,雁卿才又回过神来,忙解释,“想到些旁的事……不当紧。”

  纵然烦恼,可七哥既然来了,她就不能再退缩下去了。不论林夫人还是七哥那里,总要有一个jiāo代。

  已是初夏时候,慈寿堂里花木蓊蓊郁郁,繁茂的花树树冠层叠高下的遮挡着,屋内的声音便传递不大出来。

  雁卿只见庭院清幽寂静,不闻里间jiāo谈声,心里越发不安。而明jú又将她引向西厢书房——竟不是太夫人平素起居、待客的正堂,可见太夫人这边待元徵也确实已疏远了。

  雁卿就在书房外头游廊前停住了脚步——游廊前种了半爿竹林,翠竹参天蔽日,湿气所聚,青苔暗生。那南北向的游廊尽头掩着一扇门,推门进去,便是书厅。书厅内却并不昏暗,因南面向阳处开了一扇极开阔的窗子,窗外延伸出一处平台,可容天光dòng入。

  雁卿抬手推门,门开时有风穿户袭来,那dòng明的窗前有人闻声回过头。目光相遇,便有片刻寂静。

  是元徵。

  经年不见,再相逢时何以相对?唯有泪眼与浅笑罢了。

  也就是看到他的时候,雁卿心中的烦闷不安便尽数沉淀下来了。七哥模样变了许多,褪去青涩,他的眸光更沉静雅重。明明就是同鹤哥儿、谢景言一个年纪的少年,却又有截然不同的气质……反而越发衬得她像个不经世事、不解烦忧的顽童了。

  可七哥就是七哥。

  雁卿揽裙行礼,原本该碰面时互相问候的时候,元徵却已迎上前来,道,“雁卿……”

  他几乎就要握住雁卿的手,书厅里侍奉茶水的丫鬟反应敏捷,立刻便托了茶盏奉上来。元徵才回过神来,停住了脚步。

  雁卿便也道,“七哥。”

  四目相对,都有无数的话要说,却又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元徵望着她的目光过于热切了,雁卿竟从羞赧中生出些畏缩来。便不能抬眼。倒是立刻就想到——她还没见着太夫人,忙四面寻找。便又有丫鬟上前解释,“太夫人午后乏倦,已回房歇晌去了。世孙要借书,太夫人说尽可自便,若有寻不到的,询问大姑娘便可。”

  雁卿便点了点头。道,“七哥想看什么书?我带你去取。”

  元徵又凝望了她片刻,才缓缓的说,“《水经注》。”

  ——当年他们在兰雪堂中一道读《水经注》,定下了三峡之约。元徵手头就有原本。

  可雁卿也不曾质疑,只道,“七哥稍待,等我去找来。”

  这本书雁卿时常诵读,便叠放在书厅案头。雁卿上前翻取时,元徵就跟随过去。书案当窗摆设,那窗子落得矮却开得阔,窗外便是风景。翠竹山溪jiāo相辉映,编竹为矮台错石成野桥,满眼都是青翠的柔光。他们就在那窗前抬手按住了同一卷书。

  雁卿垂眸不语,元徵便说,“不必了,我不是来找书的。只是很久不见了,我来看你。”

  雁卿忽然间无言以对。

  她问不出口。在慈寿堂里原本也不适合质问——只要她还不想将林夫人的怀疑宣扬到太夫人的耳中。

  她设想过很多次同七哥久别重逢的场景,可林夫人告诉她,七哥也许妨碍过三叔的姻缘。她又设想过很多次自己质问七哥的话语……可七哥说,“很久不见了,我来看你”。

  为什么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问候?

  他们之间的qíng分究竟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难以启齿和维护?她这么努力的想要取得她阿娘的认可时,七哥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难道真的就只是她阿娘的误会和偏见吗?

  雁卿难过的同时,也终于感到倦怠和疲惫了。

  她答道,“我也很想念七哥。”窗外景明,她的心qíng却晦暗沉重。她便将书推给元徵,仰头望着他,“书已找着了。七哥还有旁的事对我说吗?”

  元徵到此刻才察觉出她心境的变化,一时就只定定的望着她不说话。

  雁卿便不闪不避的回望过去,她明白自己应该直言相问,否则也许七哥会不明白她所指为何。可就如元徵能读懂她说不出口的话一样,她也总能读懂元徵细微的心境波动——元徵目光里一闪而过的动摇,并没能瞒得过雁卿。

  那是心虚。

  雁卿脑中霎时就是一片空白,原本想要追问的话也再说不出口了。

  ——七哥做了需要瞒着她的事。

  一旦她追问他十之八九会向她坦白,可雁卿已经不敢问了,因为一旦问了便再也收不回。

  她垂下目光,避开了元徵的注视。向后退了一步。

  元徵紧跟着便追了一步,道,“你想问哪一件?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若一件件说起来……”

  雁卿便道,“七哥是否知道,皇后当初化名作贺祁。”

  元 徵略顿了片刻,才道,“在你说之前,不知道……早些年我在守孝和养病,府上的jiāo际都轮不到我来处置。你也明白我的xing子,不相gān的人我从不上心。待到后头我 开始管事了,皇后又已贵为六宫之主。便从未打过jiāo道,自然更无由得知。”原本前倾的身体站直了,他无意中表露出来的迫切和紧张一时消散了,声音里果然便流 露出些脆弱的自嘲来,“不过现在我明白了,采蘩祁祁,薇亦柔止……她的妹妹化名是贺柔?”

  雁卿不语,元徵便轻声道,“是我失察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雁卿心里只是难受……她终究还是避重就轻,没将该问的话问出来。如今元徵如她所愿否认了,她却半点都没感到庆幸。

  “我不是故意的。”元徵又说。

  雁卿糙糙的点了点头,生硬的微笑起来,“嗯……这我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来客人了,今晚就没有单章了。

  ☆、89第六十一章 上

  明明终于见过面了,雁卿却觉着比见不着时更低落。

  直到元徵告辞离开,她都没能将心底的疑问说出口。

  怀疑总是在暗处悄无声息的成长,一旦埋下了种子,就再难以根除。雁卿知道自己不该逃避,可她只是无法下定决心将真相弄明白。

  元徵似乎也意识到些什么,不久便通过世子妃邀请雁卿去府上做客。

  因入夏后太夫人身上便有些不大慡利,雁卿同月娘一心侍奉在侧,便以此为借口拒绝了。

  倒是太夫人看出她的心结来,这一日用过了汤药,忽然便对雁卿道,“遇上自己喜欢的人,有些事该装糊涂就装糊涂吧。”

  雁卿脸上缓缓的涨红了,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太夫人看她这反应,脸上也不由就带了笑意,又道,“真是个孩子。”

  太 夫人似乎已什么都知道了,思及此,雁卿也是又羞愧又难过,越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太夫人便接着说,“你这个xing子的小姑娘,越对自己喜欢的人就越是求全责 备。可男人哪有没毛病的,总有那么一两处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是你太公那样的完人……”追忆起往事,太夫人也不由失神了片刻,方道,“也有不够豁达的毛 病。jian佞bī死你曾祖父,他跟着就悲愤吐血身亡,将自己生生给搭进去……”说着便已伤神。略缓了一会儿,才又笑起来,“这么烈的脾气,可想见平日里有多要qiáng 了——若不留神同他争吵起来,他必穷根究底,都不知有多讨人嫌。”

  雁卿出生时祖父早已去世,自然毫无印象。然而太夫人极少对雁卿提起往事来,这一日却似乎起了谈xing,雁卿便也顺着她的话,道,“那阿婆为什么嫁给太公啊?”

  太 夫人笑道,“喜欢他呗。他这个人就是轴,也就那么几件事不肯让人,其余的却不大计较——头一回去我家,我顽皮给他上了一盘澡豆,他就把澡豆吃光了。洗澡的 时候故意拿破衣裳给他换,他也大大方方的穿出来……平日里玩闹逗弄他,他也一次都没恼火过。”明明是她自己说人不好的,雁卿顺着问了,她却又与有荣焉的替 亡夫分辨起来,笑道,“单看这些事,就和个田舍翁似的。然而论说才xing,他却是真的睥睨一世。别看我是公主之女,可当初嫁给你太公,也不知羡煞了多少姑娘 ——你看你三叔够聪明的吧?还远不及你太公一半呢!”

  雁卿便睁大了眼睛——三叔已是她所见最博学多才的人了,天下的技艺就少有他不会的,原来竟还不及她祖父一半聪明吗?

  太 夫人见她流露出崇敬的神色,才满足了。就又将话带回去,“真正不做错事、挑不出毛病来的男人,反而往往天xing凉薄。岂不闻‘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人一 旦喜欢上一个人,就容易做错事、说错话。xingqíng中人遇上了xingqíng中人,自然时不时就有些不虞之隙,求全之毁。你生气归生气,可也不要动不动就要断绝往来,该听 他解释时,还是要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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