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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_茂林修竹【完结】(96)

  便催马上前追上他三叔,道,“三叔,我有一个办法。”

  已近黎明,正是破晓之前天色最沉黑的时候。

  追兵眼看着要赶上香车了。马车上有人探头出来张望,昭君帽上帷纱当风扬起来,夜色下虽看不大清,可她抬手去压,那手里分明正握着一把团扇。

  障车之人正怒火上头,看着贺敏露面了,越发不罢休。催马快赶上前。

  待绕到香车前头去,便见一十六七岁的英俊少年居前驾车,面对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目光也丝毫不俱,从容抬头微笑道,“赵将军同贺姑娘早已从别的路上离开了。”

  障车之人哪里会信,反要嘲笑,“是你家赵将军夹着尾巴逃了吧。”虽如此,却也隐隐明白又让赵文渊给耍了——人就算逃也是拐带着他们家贺姑娘逃的,实在令人泄气。

  那少年笑而不语,他们却还是不死心的敲了敲车厢壁,“大姑娘,您在吗?”

  里头的也确实是大姑娘,却不是贺家的。她就探头出来,也不说俏皮话,就乖乖的道,“贺姑姑跟赵将军在一起,你们现在去追,说不定能在开城门前追上。”

  那少女就含笑掀起帽上帷纱。

  就算隐有预感,也还是有人反应不过来。不知是谁指着雁卿gān巴巴问那少年道,“……你们也今日成亲?”

  眼看天就要亮了,这闹了一晚上,不但没整治了赵文渊,反而越发让他得意,辽东的汉子们便都有些泄气。

  不过说到底,这一日毕竟是贺敏的喜庆日子。她年二十七终于嫁得良人,从辽东远道而来为她送亲的百姓也替她高兴。这一晚也都刁难过赵文渊,此刻见再无挽留余地,心里也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看这少年少女目光清澈亲切,都是毫无芥蒂的开心着的模样,也再生气不起来。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笑声渐渐起来。每个人都开怀的哈哈大笑起来。

  就有人道,“大姑娘挑的人,哪里是我们对付得了的。”“罢了,就便宜他了吧。”

  绕过一道缓坡,已可望见长安外城城门上灯火的明光。卯初时分将近,遥遥传来击鼓之号,沉沉的回dàng在广阔的天地之间。待鼓声落下,城门便要打开了。

  雁卿便和赵文渊约定在坡下碰头。

  雁卿已从车里出来,便和谢景言并辔而行。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同谢景言一道做成了事,她却不似往常般尽是同喜同乐的心境。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在……也不能说是尴尬,雁卿也不大明白是怎么一种心境。

  很柔软,很微妙,无法宣之于口。

  可又很欢喜,很满足……只觉时光匆匆,想要脚步再慢一些,能多待一会儿便好了。

  天光乍明,坡下赵文渊已向他们招手。雁卿不由就抬头望了谢景言一眼,谢景言也回望向她。

  晓光刹那间迸发,雁卿眼里只有一片明晃晃的金灿。她抬手遮住眼睛。

  便听谢景言道,“雁卿。”雁卿遮着光点了点头,自手下头只看到谢景言含笑勾起的唇角。他就说,“若时光再慢些,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迎亲的程序参照唐诗风物志。

  文中所引诗歌请百度……懒得标注了。

  ☆、97第六十五章 上

  若时光再慢些就好了。

  谢三哥竟也是一样的想法。

  雁卿隐约觉着明白了些什么,可又仿佛差着那么一步,无法戳破。她不由就迎着光抬起头,想从谢景言的表qíng、目光里读他的心思……这感觉很奇怪,她竟忐忑的在意着,想确认些什么。

  谢景言安静的回望着她,温和含笑,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柔光。

  他们就这么对视着,雁卿茫然懵懂,而谢景言耐心等待。

  这时晨风chuī动,马蹄声近。伴着急促的一声“雁丫头”,鹤哥儿驱马闯到他们之间,扫了一眼谢景言,随即便望向雁卿,“三叔呢?跑出来了没?”

  雁卿忙就别开头去,故作镇定的向下指了指,道,“喏,那不是?”

  缓坡尽头,鹏哥儿也带着人手赶来同三叔汇合。迎亲的人手终于再度齐聚。

  贺敏收整好了,上了香车。晨光破晓,催促城门的鼓声落下了,城门大开。喜庆的乐曲响起来。

  进城时雁卿不由自主又望向谢景言,正对上谢景言看向她的目光。雁卿心里忽而就轻快起来,若有似无的忐忑平复,却又起了些意味不明的羞赧,她就回过头,不肯再看谢景言了。

  婚礼从前一夜huáng昏开始,天明后又有一场闹腾。新娘子传席入青庐,随后又有沃盥、对席、同牢合卺……诸多仪式。

  不过雁卿熬了一夜未睡,虽竭力维持着清醒,不肯错过三叔的婚礼,但到底还是jīng力不济,在贺敏进了青庐之后,站着便打起瞌睡来。林夫人早料知如此,及时让人将她抱回去睡了。

  雁卿这一觉睡得踏实,待醒过来,便又接近huáng昏时分。

  外间婚礼已成,宾客们正在饮酒作乐。府上仆役大半都去伺候了,没领到差事的也多去看热闹,香雪居里就只有墨竹和崔嬷嬷守着她。雁卿揉着眼睛坐起来,只见光线昏huáng,外头隐隐有喜乐和欢笑声传来,庭院里却寂静少人。

  她倒也不觉得寂寞,只是立刻就想起三叔的婚事,急匆匆的就掀了被子跳下来。

  墨竹早闻声进来,伺候着她洗漱gān净,先上了碗糯米粥让她垫垫肚子。又细细的给她梳妆打扮。

  这是要去见她三婶,自然要打扮的白净漂亮,讨人喜欢。因此雁卿虽很着急,然而问明白还没开始闹房,便也不催促。

  她得意欢喜溢于言表,无忧无虑的挑选、把玩着发簪、绒花,哼着小调子依次递给墨竹。近两年几乎已不见她这样孩子气的神色,崔嬷嬷便笑道,“大姑娘今日真是开心。”

  雁 卿便笑道,“昨日闹的尽兴。”便一件件数给崔嬷嬷听,然而说到一半,忽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满口都是三哥哥。偏此刻正说到辽东人中计,追上了她和谢景言这一 节,就又记起他们将她和谢景言当成一对儿时说的话来。当时听着只觉他们误会得好笑,此刻却不知怎么就懊悔、尴尬起来了。

  仔细在记忆中确认她确实否认了,说“这是我三哥哥,今日就我三叔和贺姑姑成亲”,才稍稍松懈下来。

  然而片刻后又想起谢景言的话,“我姓谢,而你姓赵”,便知道自己无意中又说错话了。

  不过这也是小事——谢三哥必然知道她的本意,不会为这种失言就生气。而她日后也确实该注意,不能再理所当然的将谢三哥同大哥哥二哥哥一样看待了。

  她身旁月娘、元徵都是敏感之人,她一贯谨小慎微、自我省察。俯就多了,难得轻松自在起来,便更觉得谢景言容易相处。

  这一段她却不想同旁人说,便含糊的一带而过。倒叫崔嬷嬷和墨竹莫名其妙,明明说得好好儿的,怎么忽而就美滋滋的不肯多说了?

  不过此刻墨竹已给雁卿梳好了头,雁卿也肯定说不完了,崔嬷嬷便不多问,只示意雁卿起身,为她更衣,带璎珞。

  将玉雁给她挂上时,崔嬷嬷便又叮咛,“庆乐王府世孙来寻了您两回。因您还睡着,便不好让他进来。想来他还在前庭吃酒,您别忘了差人去问候一声。”

  雁卿脸上的喜悦便褪去了。

  并不是见着元徵不高兴,而是因为见着元徵同时也意味着不得不面对许多烦恼的事。她无法以纯然的欢喜来期待。

  不过也不能总是逃避——难道她打算一辈子都不见元徵了不成?

  便说,“下回记着要叫醒我,早些告诉我。”

  雁卿再不能从容悠然的打扮,略一平顺衣裳,便匆匆出门去……连着两回被拒之门外,以元徵的敏感,不知又要脑补出些什么。他是容易自伤自nüè的心xing,她得赶紧去解释误会才成。

  出了香雪海便是一片梅花林,梅花树种在一片缓坡上,浓秋浅冬时节,树叶早已落尽,只留稀疏遒劲的枝gān。风里沁着凉,天地且gān净清冽。雁卿乍睡醒出来,一时也觉着清寒。

  而那驻足在梅花林里的身影,却还更加寂寥清冷些。

  雁卿却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忙唤道,“七哥。”

  那身影略一顿,方缓缓的回过头来。

  雁卿对上他的目光,便明白今日要有许多话说。她便回头对崔嬷嬷和墨竹道,“你们先过去吧。”崔嬷嬷却还迟疑,雁卿便道,“那是七哥,不要紧的。”

  崔嬷嬷便道,“看这风,夜里怕会很冷。我回去给大姑娘找披风来,大姑娘有话便快些说吧。”就带上墨竹回了香雪居。

  元徵还在坡上站着,雁卿便拾步上前去找他。

  元徵平静冷漠却又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待看着她近前至触手可及的距离,才别开头去——缓坡那头便是小轩湖,日头已下西山,湖水浓碧寂寒。他就看那一无可看的小轩湖,分明就是拒人千里的姿态。

  雁卿便又叫了一声,“七哥。”

  元徵便道,“你又何必勉qiáng自己来见我?”

  虽雁卿料想到他生气了,可元徵素来宠她,从未用这么重的口吻同她说话。她便有些懵,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昨日跟着三叔去接亲,一夜没睡,今日实在撑不住了。并不知道七哥来寻我……”

  元徵便冷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再不想见我了。”

  雁卿便着急起来,“这又从何说起?”

  元徵这才回过头,唇角分明是冷嘲,眼里却红热,“这半年里我一次次的找你,你若不是要同我绝jiāo,何以次次躲着我?”他便说,“若不想见我,何不直言相告?我自认不是什么纠缠不休之人,不必你费这般心思驱赶!”

  雁卿还是头一回被他这样指责,瞬间就湿了眼眶。

  她也不知该怎么辩解——可她也是真心没有要同元徵绝jiāo乃至疏远的意思,就只是不知如何是好罢了。没料想元徵会这么恼怒——可她也不能躲避,若这会儿回身走了,误会便再不能解开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就低声说。

  此刻若手忙脚乱的解释,只会让元徵觉着她又找借口。她也不想流露出委屈来,免得更激起元徵的qíng绪,便垂下眼眸来,先探手拉住了他的衣襟。

  这也就是服软、认错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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