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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重生手册/皇后当自强_茂林修竹【完结+番外】(23)

  进去的时候,韶儿房里伺候的,除了清扬竟都在外间。见了我便要下拜,我压了嘴唇,示意她们噤声。

  这些人与秋娘有同乡之谊,又受她节制惯了,未必会听清扬的吩咐。我都知道。

  我留心也可,但终究还是要看清扬的手段。我便不多说。

  我进了碧纱橱里,看到韶儿已经醒来,此刻正拽着清扬的胳膊。

  他神色果然仄仄的,黑长的睫毛垂下来,眼神便遮去大半,黑瞳子氤氲成一片。

  见了我,他嘴巴一瘪,眼睛又有些湿,却终究没哭起来。只张开圆滚滚的手臂,带了哭腔对我说:“娘亲,抱抱……”

  我上前把他揽在怀里,他勾了我的脖子,把眼睛往我脖根上蹭。

  我说:“怎么了?”

  韶儿不做声。

  清扬只好叹道:“我胳膊上的伤真的不要紧,一点也不疼。”

  韶儿眼睛越发的湿,却还是不做声。

  我拍了拍他的背,“姨姨的伤已经上了药,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

  他闷闷的,低声说:“是姑姑做的。”

  我愣了一下。

  “姑姑把茶水浇到姨姨身上。”他又往我怀里埋,“……韶儿亲眼看到的。”

  我看清扬,清扬无奈的别开头,好一会儿,才说:“……想来秋姑姑门上有个dòng。”

  才将韶儿哄好了,传进晚膳来,便听外面匆匆来报:“皇上驾到。”

  话音还未落,便见苏恒随手掀了身后擎来的伞,大步进屋,打眼一扫,便向着我和韶儿走来。

  珠帘在他身后响成一片。他身上衣衫湿了一半,雨水一滴滴打在锦绣地衣上,氤成一片。

  第19章 深qíng

  话音还未落,便见苏恒随手掀了身后擎来的伞,大步进屋,打眼一扫,便向着我和韶儿走来。

  珠帘在他身后响成一片。他身上衣衫湿了一半,雨水一滴滴打在锦绣地衣上,氤成一片。

  他目光黑漆漆的,染了些水汽,越显清亮。却看不出什么qíng绪。

  今日下着雨,他又不曾说要来椒房殿过夜,却偏偏在正吃饭的时候不由分说闯进来,未免让人心中惴惴。

  殿内空气一时凝重起来。

  人人屏气凝声,为我布菜的宫女手上玉箸已经有些抖。

  我心中漠然,将韶儿抱到怀里,柔声道:“跟你姨姨进屋去,娘亲跟父皇有话说。”

  韶儿上嘴唇叠了下嘴唇,脸蛋圆鼓鼓、眼睛水漾漾的望我,我都看不出他是在撒娇还是在生气,简直怀疑自己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肯给他吃。他从我怀里一挣,便跳到地上去。我慌忙去接他,他落地时只一踉跄,却不管,展开手臂便向苏恒跑过去。

  “父皇——”

  苏恒下裳全是水,抱上去必然是一身湿。

  幸而他半途躬身,一把将韶儿抄了,举到空中。

  他面上寒气散去,已换了一派慈父面孔。将韶儿抛起来再接住,放到自己肩膀上,韶儿咯咯的笑起来。

  我心中不觉一柔,身上已经松懈下来。

  红叶早取了苏恒家常燕居时穿的衣服来。

  我上前接了韶儿,清扬胳膊还伤着,我便将他递到入画怀里。又接了衣服,道:“进屋换上吧。”

  苏恒望了望韶儿,转向我时,面上已经不带笑,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

  半眯了眼睛,漆黑,漠然。

  他不冷不热问道:“听说皇后殿里来了人?”

  分明就是来捉jian的语调。

  我气懵了一阵,又觉得好笑。虽然恼人,但其实这些话对我又有什么实质妨碍。

  便只说:“太后刚刚遣吴妈妈来。臣妾这里会来什么客,陛下还不清楚?”

  他无可无不可的“哦”了一声,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韶儿道:“父皇身上都湿了,去换衣服吧。”

  他随手揉了揉韶儿的头发,又道:“——太后大雨天遣人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说:“听说臣妾病弱,来送了一料人参养荣丸。倒没说什么要紧事。”

  苏恒眸光一转,转身进屋,一面:“老人家吃的补品,未必合你的症状。”

  他打起珠帘,又回头。

  我不说话,他便一笑,笑容里透着冷嘲:“——就说是朕的话。”

  我不由疑惑,莫非他是怕我吃了太后送的药,特地来嘱咐我的?

  这就引人深思了。

  当然,太后还没有那么明目张胆,苏恒也不会这么琐碎,必然是我多想了。

  他很快便换了衣服出来,将韶儿抱到他膝上坐着。

  我正拿了调羹喂韶儿喝汤,他扫了一眼,说:“韶儿不爱吃鱼。”

  我愣了一下。

  韶儿忙说:“能吃……”表qíng扭捏一下,又补充,“一小口。”

  我不由笑起来,命人给我换了一只调羹,问道:“想吃什么?”

  一大一小一沉一脆、异口同声道:“烧鹿筋。”

  我不由看了苏恒一眼,却发现他也在看我,眼睛里依旧是带着些嘲讽的旁观姿态。

  我问韶儿:“嚼得动吗?”

  又是异口同声说:“可以喝汤。”

  韶儿抬头望了苏恒,咯咯的笑起来,自然是觉得这么答话好玩。

  我明知苏恒是故意刻薄我,心中却也不由愧疚,脸上已经烧起来。

  ——韶儿的口味,我竟是半点也不清楚。反而是苏恒,不过扫了一眼,便知道桌上菜肴,哪一样最合韶儿的口味。

  我盛了一勺汤喂给韶儿,苏恒随即便抿了一筷子粳米饭给他。

  韶儿腿上一晃一晃,片刻后便从苏恒膝盖上滑下来。苏恒又将他勒上去,说:“别想让朕追着你喂饭,还没学会用筷子吗?”

  面上虽看着严厉,眼睛里却全是无奈的意味。

  不像是皇家的父子,甚至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父子——我仍记得,儿时父亲甚少与我们一同用饭,偶尔有那么一次,也必然全家肃静端坐。席间若有一点杯箸声响,便人人心中惴惴。而哥哥稍大一些之后,便搬去外院读书。若从父亲那领了饭,必是又新考较了功课,或是领受了教诲。他与父亲,竟是从来没有过亲密的时候。

  然而我知道,这qíng景我是熟悉的。

  当年景儿还在,苏恒也还不是皇帝时。征战之余,他若能歇在王府里,便这么把景儿抱在膝上,一面看我喂他,一面跟我说话。

  我一时有些恍神,忽然便见苏恒身边的中常侍方生急匆匆进来,道:“陛下,陇西周公子到了。”

  苏恒面上一喜,忙将韶儿放下来,道:“周赐终于来了!”便要走。

  我手上才盛了一勺鹿筋汤,想到他进门至今滴米未沾,再见了周赐那个酒鬼,今日便别想再吃东西了。便随手拉住他,将汤抿到他唇里去,又盛了一勺粳米粥塞过去,道:“急什么,好歹先吃一口再走。”

  正要让人去取蓑衣和披风,便觉他已停了脚步。

  他眸光转深望着我,眼睛里渐渐泛起笑来。

  我今日已受够了他带笑的嘲讽,立时便回过神来。不由懊恼不已。

  忙松了他的胳膊,垂头道:“陛下礼贤下士。是臣妾糊涂了……”

  他抬了我的手腕,将粥含了,咽下去,低声道:“朕回头再来陪你。”

  他很快便收拾妥当,不过片刻,便已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周赐来了长安。

  苏恒想必从回宫那日便在等,州县驿站必然会紧盯着,随时将周赐的行程上报给他。

  周赐今夜会到,想来他是知道的,是以留下方生在宣室殿等着消息。

  可他中间不零不落闯进椒房殿是做什么的?

  看到清扬,我心里便依稀有些猜测。

  然而怎么想,却都觉得很荒谬。

  我和韶儿吃完晚饭,青杏儿才从秋娘房里回来,说是吴妈妈她们已经走了。

  青杏儿是个胆小又不会学话的,我也不指望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来。却不想她记话的本事却很不俗。

  不过,问出“吴妈妈对秋姑姑说,她是太后用出来的,只要安心伺候太子殿下,娘娘就不会慢待了她”后,我便知道,今日青杏儿能听回来的,必然都是吴妈妈想让她学给我听的。

  无可无不可。便点头让她接着说,随便听听。

  “上午太后娘娘已经请陛下去说过话了,顾姑娘……”青杏儿顿了顿,有些惴惴的抬头偷看了我一眼,咽了咽唾沫。

  我知道她是怕我的,不由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她声音越发小下去,却还是接着说,“刘美人晋位后,顾姑娘是要补刘美人的缺的。只是现在没有名分,所以暂且让她来照看太子。太子的奶娘,还是秋姑姑。”

  我点头,表示听到了。

  “秋姑姑说娘娘让她管帐,吴妈妈便说,瞧,皇后不也是信你的。”

  “还说,陛下说等娘娘身上一好,便给刘美人晋位,顾姑娘不会住多久……”

  我忍了笑,对红叶道:“你说吴妈妈跟秋娘说话,也三句话不离‘刘美人晋位’,真是有趣得紧。”

  红叶恍惚着,随口应了一声,“嗯。”

  ……只怕此刻她满心满脑都是周赐。

  我也有过这么痴痴傻傻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忐忑与辛酸,我都明白。

  直到我死之前,周赐都还没有娶妻。那时他làngdàng江湖,过着无比舒惬的日子,却也未必没有遗憾。我仍记得,我被废之后,他去沈家“访友”,隔了一座院墙与我品茗对弈。那个时候红叶就在我的身后。

  我问周赐何以年近不惑、尚未娶妻。他说曾经沧海,寻常女子已入不了他的眼。与其浑浑噩噩,如禽shòu一般择偶,不如抱残守缺了此余生。我问他是怎样的沧海,他说他曾经想娶的那个姑娘,不慕富贵、不辞贫贱,有见识、有胆气,一身侠骨、不拘于俗……他曾she雁求娶,可那姑娘接了雁便拔毛剔腹,煮成一桌好菜给他吃。

  那个时候我才确信,周赐心中仰慕的,确实是红叶。

  那日红叶将雁煮了,我才想起以雁为贽是求娶之意,然而再问周赐时,他却什么也不肯说了——他本来就不是个拘守礼法的人,我便也没有往深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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