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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娇百媚_水未遥【完结】(45)

  身后,不断有低低的议论声响起,是几个地位低等的常在和答应,她们站得比较远,没有资格过去请安。这些话,站在前面的人自然是听不见的,只是,很快就应验了。

  太皇太后和仁宪皇太后就坐在明huáng色锦缎平金龙褥的宝座之上,博尔济吉特·清如目光安静,微笑着看着座下的众妃嫔。太皇太后则是一脸的笑容慈和,衬得眼角皱纹也越发可亲。

  “起身吧,不必拘着了!”

  “多谢太皇太后、皇太后……”

  众妃嫔宫人躬身揖礼之后,便由各自的宫婢扶着,依次坐到了位子上。

  景宁坐得比较远,坐在了靠近西侧的偏角,惠贵人和荣贵人等人则是坐到了对面的上座一侧,每个人的脸上都神色恭敬端肃,等着太皇太后或是皇后开言。

  “今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皇后怎的也来了?”太皇太后笑得满脸雍容。

  皇后就坐在下垂手的花梨木敞椅上,两边扶手上搭了红呢软垫,绵软舒适,“臣妾多日窝在储秀宫不见阳光,整个人都快发霉了,老祖宗莫不是不愿见臣妾……”

  打趣的话,倒是鲜有的和善娇嗔,太皇太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孩子,都快当娘了,还这么没正经。”

  “皇后娘娘哪里是没正经,是变着法地让老祖宗开心呢!”

  “宜贵人这话对也不对,皇后娘娘怀胎辛苦,却是应该出来走走的。”荣贵人的声音微扬,仿佛珠落玉盘,灵脆中带了三分喜气,倒是比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多了几分娇俏。

  皇后因着怀孕,脸庞虽略显肿胀倒也珠圆玉润,纤细修长的手指上染了丹桂豆蔻,甚是华美艳丽,“仙蕊妹妹最近也不常出来走动,本宫今日见着,气色可不是太好,回头让御医给你瞧瞧!”

  佟佳·仙蕊与赫舍里皇后的关系最好,一个素来懒言,一个跋扈狭隘,其他妃嫔皆是让着皇后,唯有纯妃时常会去储秀宫走走,敦厚的xing子,加上似乎对中宫又没什么威胁,皇后待她甚好。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身子并无大碍。”

  片语而言,一如既往地恭顺端和,嗓音绵软,少了塞外女儿的落拓,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轻吟浅唱。

  若不是之前看过太皇太后给她的手书,景宁大抵也会觉得这个纯妃娘娘合该是甚好相处。可毕竟宫闱可怖,人心莫测,佟佳氏的人似乎没有一个好相与的,这个纯妃也应不似表面看去那般敦厚纯良。于是看着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这时,前方传来太皇太后温吞吞的声音,是在招呼自己,“宁嫔怎么坐得那么远,快到哀家身边来,有日子不见你,倒是怪想念的……”

  太皇太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身上出格的装束,只当她是照例请安,见她坐得远,便招呼她过去,惹来其他妃嫔的艳羡和嫉妒。

  “宁姐姐这身衣裳可真是漂亮,内务府的宫人也太偏心,瞧我这身上穿的如此陈色。”

  未等景宁落座,那边的声音便响起。梨涡清浅,笑靥如花,却是人比花娇,正是安贵人李氏。她最早入宫,原是宫中女官,却比其他贵人身份都低,衣料最简,坐得最远,一看便是没什么地位。平素深居简出,低调少言,此时却不知缘何冒了头。方才她唤自己“姐姐”,倒让景宁颇为汗颜。

  李芳沁的话,成功地将大家的目光引到景宁的旗装上。

  顿时一阵欷歔。

  皇后的脸色沉了沉,未有言辞,倒是宜贵人郭络罗·桑榆闲闲地开了口,一副看好戏的神qíng,“沁儿姐姐有所不知,人家宁嫔可是新晋的宫人,比我们自然得突出一些,否则,怎么让皇上瞧见呢!”说罢,她嫣然一笑,虽不是冷嘲却是热讽,她在说景宁故作花枝招展,魅惑君心。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景宁依然没接口,似无言辩驳,实则在等着其他人继续落井下石。

  不料,同为嫔的章佳氏轻轻地道:“阿榆也说宁妹妹是新晋宫人,料想不周也在qíng理之中,皇后娘娘大度仁慈,怎会怪罪。”

  这敬嫔章佳·阿敏原也是宫中司账女官,与安贵人同为四司之一,年纪最大,虽然在后宫没什么地位,说话却是占分量的。景宁听她为自己说话,不禁微微侧目,正对上她的一双笑眼似水融冰,看着自己和善地笑。

  “敬嫔这话说的,就算本宫想要责怪,也不能责怪了不是……”久未开口的赫舍里皇后懒懒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指尖微翘,尖巧的水晶指甲映着晨曦光晕,泛着华彩光波。

  “皇后娘娘莫怪,阿敏姐姐也是好心,谁不知宫里最心善的就是敬嫔,谁犯了错,都要偏帮的。”

  落井下石是宫中女子最擅长的,宣贵人说得巧妙连环,不仅责怪了敬嫔,也打压了景宁。这个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与纯妃都是皇上的表姊妹,可如今还是个小小的贵人,怕不仅是xing子不讨喜的关系……

  敬嫔一时语塞,脸色微微有些讪讪。

  眼前,这般妆容如花的女子,恰到好处的笑靥,恰到好处的对答,端庄的旗髻头正,珠玉流苏摇曳下的,却是各自不同的芙蓉面、迷离眼。

  这么看来,安贵人李芳沁该是皇后那边的,否则即便想要挑起事端,也不会胆敢先开言。宜贵人虽不见得向着她,却也不像是皇后一派。她可没错过郭络罗·桑榆与纯妃佟佳·仙蕊jiāo换的眼色。那么,敬嫔呢,宣贵人呢……

  帮腔的,或许是亲信,可求qíng的,也不一定就是对头。谁知道,这敬嫔是不是事先与储秀宫的人通了气,故意来一出倒戈。

  “就一件衣裳,也至于让你们说这么半天!瞧人家景宁,从头至尾都没有辩驳一句,你们啊,可要好好学学。”沉默半晌,赫舍里皇后复又开言,却是出乎众妃嫔的预料。

  皇后娘娘何时对这乌雅氏的宫人这么亲近了?不但直呼其名,还为她说话……

  “娘娘谬赞了,景宁今日装束不宜却是不该,景宁多谢娘娘体恤。”皇后给她台阶,她必要投桃报李,哪怕,今日纷争就是出自皇后的手笔。

  “是啊,是啊,宁妹妹是新晋宫人,不知礼亦是无怪。”

  “还是皇后娘娘教诲得是,宁嫔这般进退得宜,我等定要好好学学。”

  风向变了,识时务的人自然也跟着转。

  很快,方才还借故挑错的妃嫔们纷纷恭维起了景宁的好处,溢美之词也好,酸文假醋也罢,总之谁也不愿被落下,反正都是看皇后娘娘的脸色。

  “姐姐们过谦了,妹妹才是初来乍到,承蒙太皇太后、皇太后不弃,承蒙皇后娘娘恩典,妹妹多谢姐姐们担待。”

  “你们都是这宫里的人,共为姐妹,自然要相互担待,宫闱才会升平。”太皇太后适时地看过来,说罢,笑着看了一眼身侧的仁宪太后博尔济吉特·清如,清如回给她一个会心的微笑,“皇后是这一宫之主,如今怀孕辛苦,其他妃嫔共相辅佐,更要一片和乐才是。”

  “臣妾等谨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懿旨。”众妃嫔起身遵旨。

  闲话多时,太皇太后倦了。

  众妃嫔本要在慈宁宫用午膳,却因皇后突然害喜孕吐,作罢。

  钮祜禄皇贵妃带领众人告退,唯有景宁,坐着轿子出了慈宁门,在隆福门绕了一圈,又折回了慈宁宫。这宫里耳目甚多,景宁却偏又从正门进入,来往宫婢太监见了她纷纷行礼,想来,不消半个时辰,太皇太后独自召见她的消息就会传遍东西六宫。

  照例,又是苏嬷嬷在门口等她。

  景宁迈进门槛,恰好与仁宪皇太后擦身而过。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免礼。”

  景宁抬首,正对上博尔济吉特·清如微笑如水的目光,温静慈和,就像那徜徉在明月柔波中的涟漪,一圈一圈dàng漾进了人的心里。

  “身子好些了吗?”

  景宁微怔,她几日前拆了惠贵人的信,误中了让人昏聩的毒,除了皇上和几个近侍,旁人绝对不会知道,为何皇太后她……

  “你眼角余痕未消。”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博尔济吉特·清如缓声道。

  景宁下意识地抚上眼下尚肿的肌肤,青紫色淡痕,确实是余毒未消的症状。早上还让秋静给她扑了厚厚的脂粉,堪堪掩住几分,旁人不细瞧,该是看不出异常,不想还是逃不过皇太后的眼睛。

  “臣妾还未谢太后的救命之恩……”

  禀报

  景宁说得很轻,却是满怀感激。

  “相由心生,命由己造,世间万物皆是化相。那是你的造化,与哀家无关。”

  “太后慧心悲悯,是臣妾愚钝了……”能在后宫这个漩涡中做到不染,是因曾挣扎在那淤泥里,如今超脱,必不会再陷风波。

  博尔济吉特·清如温和地点头,“去吧,太皇太后还在里头等你!”

  慈宁宫寝殿。

  明huáng锦缎的炕上,红漆云桌被摆在一旁,太皇太后侧躺在织锦繁花的绣缎上,头后枕着棉褥锦衾,眯着眼睛假寐,悠然的神色,哪里还是刚才那副满眼倦怠的模样。

  “原来,太皇太后亦是喜静之人。”

  景宁踏着云锦红毯走过去,笑靥浅浅,却是在说她在妃嫔面前故作疲惫的事。

  “哀家老了,怎比得过二八少女,可折腾不动了!”

  太皇太后打趣地揉了揉额角,举手投足间端雅恣意,像极了皇上打趣时的样子。

  “主子是心明眼亮,姜越老越辣!”苏麻喇姑笑着走过来,手上端着盛了糯米糌粑的jīng致漆盘,御厨刚做好的,散着一抹香甜。

  “睡得不好吗,听说皇上最近会留宿在承禧殿……”太皇太后也注意到她眼底的青紫色。

  景宁禁不住有些窘迫,脸颊红了红,“太皇太后取笑臣妾了。”

  她正要提起这事,却不想太皇太后想到了别处。

  “皇上年轻气盛,倒也没什么,不过后宫应该雨露均沾,这样各宫才会相安无事。”太皇太后说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倒是你,平素机灵聪慧,今日怎会是这样的装扮。”

  景宁看了看袖管金银线绣的彩荷上,未解释,只是笑笑。

  这身浅粉色繁花宫装,是尚服局的宫人送来的,赶制了几日,专门是为了今日慈宁宫的请安。旁的妃嫔皆是陈色宫装,唯独自己的是俏丽讨喜。若换作那些资历尚浅的,定要窃喜,可尚服局的人却忘了,她也是从内务府出来的,这些规矩旧例,她怎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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