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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夜雪_十四阙【完结】(23)

  一股恨意自墨黑眼底涌起,他突然两手一分,只听嘶的一声,万俟兮的衣领被生生撕开。未待她有任何反应,沈狐便猛地侵向她,深深吻住她的唇。

  她感到他的手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肌肤处传来尖锐的刺痛感,但在疼痛中又有种难言的悲伤和迷茫,令她滋生某种错觉,像是从极高的悬崖上掉了下去,四周浓黑,没有一丝光亮,而那深渊没有底,因此这晕眩的失重感与痛苦便不会停歇,要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纠缠下去……

  沈狐离开她的唇,沿着弧线优美的脖子一路吻下去,把某种qíng绪印烙在她的肌肤上,分明是在存心伤害,却又像是最后的绝望挣扎,既痛苦,又依恋;既怨恨,又痴迷……形似癫狂,反反复复。

  万俟兮一动不动,任由他为所yù为。视线越过屋顶,飘向墙壁的那一头,碧棂窗紧闭着,雪花的影子映在窗纸上,依稀凌乱。

  luǒ露的肌肤因接触到冷空气而起了一阵寒栗,肢体jiāo缠,一半火热,一半冰寒,整个人像在水深火热之间游走,极尽煎熬。

  突然,一滴温热的东西滴到了她的锁骨处。

  紧跟着,第二滴、第三滴……

  与此同时,沈狐不动了。

  那些激烈的、肆nüè的、悲伤的动作,在瞬间停止。

  万俟兮有些呆滞地收回视线,看见沈狐的头停在离她胸口半尺左右的空中,而那些温热的液体,便是自他眼中滴落,为风一chuī,变得冰凉。

  他哭了?

  原来……张扬放肆、意兴风发的沈狐,也是会哭的……

  “我该拿你怎么办?”扣在她腕上的手指痉挛般地松开,又握紧,沈狐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一样,“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你的心真的是铁石做的么?”

  万俟兮木然的脸上有着凝郁的表qíng,像一潭千年幽湖,已经结冻成冰,哪怕chūn风chuī得再美再绿,也泛不起丝毫涟漪。

  于是沈狐的表qíng变得更加哀伤,眼中流泻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悲色,宛如看着一个小心呵护、但仍被打碎了的珍宝,尽是心痛,盛满忧徨。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一会儿,又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扯开唇角,露出一个非常苦涩的笑容道:“错过了我这个天下第一的沈四少,你……可不要后悔啊……”

  万俟兮没有说话,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沈狐慢慢松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但刚起到一半,目光涣散,药xing发作,整个人就啪的倒回了chuáng上,刚好倒在她身边。

  “对不起……”耳边传来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弱似叹息,沉如千斤。

  万俟兮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发疼,像被针刺着似的,生疼生疼,然后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凉凉滑过脸颊,落进枕头里。

  真是一笔孽缘。

  而所谓的孽缘,从来最诱惑也最脆弱。

  *** ***

  一夕夜雪大地白。

  窗外院里的那株梅花,开了。

  苏姥姥端着药粥进屋时,顺手折了一枝,cha入瓶中,再把瓶子摆到chuáng边的小几上。

  万俟兮咳嗽不断。

  苏姥姥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忧心忡忡道:“你的病又重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都怨我不好,当初非要你答应沈将军的请求,bī着你来。”

  “劫数……本就是逃不过的。”万俟兮勉qiáng支起身,看着瓶里的梅花,黯淡的眼睛总算有了点神采。

  苏姥姥不甚哀伤地望着她,虽然苍老却颇为清亮的眼中有种dòng悉的明了,轻叹道:“听沈府的丫头说,沈狐服了公子每日命人送去的药后,虽然还没苏醒,但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孔老夫人一直在彻查究竟是谁给她的宝贝孙子下毒,但始终没有半点头绪,这阵子的将军府,也真是个多事之冬。”

  万俟兮淡淡地哦了一声,神色漠然,似乎对此事完全不感兴趣。

  苏姥姥只得结束这个话题,另从袖中取出本深蓝色的小册子道:“还有,公子你要的资料已经到了——题柔、掬影姐妹,本名张艳、张华,韩城人士,父亲是个私塾先生,七年前病死,靠母亲为人织补衣衫度日,三年前一场洪水,冲毁了她们的家,迫于无奈只得来陌城投奔舅舅……”

  万俟兮皱眉,喃喃道:“那就是说,她们并没有在此事上撒谎……”

  “是。沈府下人们对她们的评价是:姐姐温顺善良,有点胆子小,谁都不敢得罪,很乖巧听话;妹妹则xing子傲,不爱搭理人,喜欢独来独往,风评不及姐姐,至于她和宓允风的关系,确实是有点暧昧。”

  万俟兮目光一闪。

  “据说宓允风今年三月从天阁来到陌城看姐姐,本是住在沈府的,留宿期间,由掬影负责伺候其起居,但有一天凌晨,下人无意中看见掬影脸色难看的从宓允风房中出来……”

  万俟兮想起那天掬影被扯断的半截衣袖,还有宓允风沮丧的表qíng……难道他们两个真有私qíng?

  “宓夫人对此极为恼怒,遂以‘即使是自家兄弟,也不得久留’为由,将他谴走。不想宓允风反而在城西买了房产,定居陌城。宓夫人本来非常喜欢掬影,但自那之后,便对她疏淡了许多,且弟弟来府时,总找理由将她谴开,不让他们两个有机会单独相处。”

  “为什么反对他们两个?”

  “不知道,大概是认为掬影只是个丫头,配不上自己的弟弟吧……”

  万俟兮以手搭额,忽问道:“宓允风今年二十六岁,是不是?”

  “是。”苏姥姥见她神色有异,便道,“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么?”

  万俟兮凝眸深思,缓缓道:“我只是在想,一个二十六岁、家境富有、相貌英俊的男人……为什么还不娶妻成家?”

  “这个……”苏姥姥答不上来了。

  就在这时,一只白鸽扑扇着翅膀从半开着的窗户飞了进来。苏姥姥连忙上前取下鸽子腿上的信卷,展开一看,顿然变色。

  “公子。”她压低嗓音,非常严肃地说道,“已经查到麟趾镯的下落了!”

  “哦?”

  “博雅斋在五日前到了一批秘宝,其中一件就是麟趾镯。而据蔡老板说,卖这只镯子给他的人,是……”苏姥姥抿了抿唇,犹豫着吐出那人的名字,“沈狐。”

  她本以为万俟兮会吃惊,谁知她神色不变,像是早就料到会有此事一般,悠然道:“消息确实么?”

  “蔡老板得知那是将军府失窃的镯子,且公子又正在调查此事后,心中害怕,已派当时做这笔jiāo易的下属李掌柜连夜将麟趾镯送回,现在路上,不日便到。其中原委,待李掌柜到后,就能一清二楚。”

  万俟兮轻扬唇角,不置可否道:“只怕是他到后事qíng反而更加复杂,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苏姥姥惊讶道:“公子何出此言?难道,公子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万俟兮伸手将瓶里的梅花拔了出来,指尖轻摩而过,嫣红的花蕊,碧绿的扳指,两相映衬下,显得她的眼睛,墨玉般黑亮,流转着无尽的智慧之光。

  “姥姥,为什么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将军却依旧留在京城不回来呢?”

  苏姥姥一怔:“难道不是朝中有事走不开?”

  “如果你在半百之际又得一子,你会放任母子俩就这样孤零零无依无靠地待在府里,连个正式的名份都没有?沈沐虽是武将,但素以足智多谋著称,不要以为他会想不到这一点。”

  苏姥姥如梦初醒道:“的确,沈将军不是那种外面用兵如神,家里万事糊涂的人。那么依公子看,他对此地发生的一切听而任之、袖手不理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这个答案就到等那只镯子来告诉我们了。”

  “咦?”苏姥姥满是迷惑,还待再问,万俟兮却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连忙将药粥端到她面前,“公子,吃药吧。”

  万俟兮勉qiáng吃了几口,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沈府的一名婢女连门都没顾的上敲,直接飞奔而入,雀跃道:“璇玑公子!好消息!好消息啊!少爷醒了!阿四少爷醒了啊……”

  一口粥就那样呛入气管,万俟兮顿时咳嗽地更厉害了。

  “太夫人和宓夫人看见少爷醒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所以宓夫人让我来请公子,是不是还得再诊断一下……”那名婢女说到这里,看着脸色苍白、咳嗽连连的万俟兮,面露难色道,“可是看公子现在这个样子……”

  万俟兮用一块手帕捂住自己的唇,低声道:“请转告夫人:四少既已苏醒,就不会有什么大碍,请一般的大夫为他调理即可,待我身体好些,再去看望四少。”

  婢女见她确实病得极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回去禀话了。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万俟兮道:“姥姥,从现在起,将门关紧,无论什么人求见,都说我病得很重,一概不见。”

  “是。”

  “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万俟兮的视线没有焦距地飘往远处,眉眼间多了几分悲哀,“派个可靠的人去宓府……帮我……扫墓。”

  苏姥姥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廿三了么?”

  十二月廿三,宓桑的……祭日。

  失其执念

  当第一枝梅花在清芷园内俏然绽放时,彤楼里的沈狐,醒了。

  当时婢女吟鸾正在打扫房间,擦完桌子一转身,就看见chuáng上的少爷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视着自己,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更令她震惊的是,少爷居然一脸茫然地环顾着自己的房间,开口第一句话说的是:“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手里的抹布就那样啪地掉到了地上。

  其后,老夫人和夫人闻讯赶来,围在chuáng前,问长问短的,一时间倒也没察觉到有何异样,直到一个小丫鬟提了一篮的梅花带上楼来,沈狐见到梅花,眼睛一亮,问道:“哪来的梅花?”

  那小丫头笑嘻嘻地答道:“少爷不记得啦?清芷园那儿不是有株梅树吗?”

  “那株树去年不是冻死了吗?”

  “本来是死了的,但今年又活过来啦!洛儿姐姐她们都在说,肯定是因为今年来了位贵客的缘故,老天知道璇玑公子喜欢梅花,为了讨他欢喜,特地让死树复活,开出花来添个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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