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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龙计中计_十四阙/伊吕【完结】(17)

  * * *

  那些记忆如cháo水般涌来,朱夜隐觉得自己头疼yù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他十二岁前的记忆全是空白,难怪自有记忆以来,朱家和龙族就从来战事不断,难怪父母临终前相视而笑说:“无论如何,我们挣回了这十一年。”

  那么多那么多之前看来很复杂的事qíng,忽然间就变得非常简单。

  十一年!十一年沧海变幻桑田,与命运抗争的一对有qíng人终于携手死在一起,他们死前的那个微笑,笑得那么骄傲、那么心满意足。

  该如何描述他此刻的心qíng?震撼、感动、痛苦,都不足以形容——天崩了,地裂了,旧事掀起惊天巨làng,直将一切尽数颠覆!

  就在那样的错综紊乱、不知身在何处中,却看见一人跌坐在地,掩面痛哭。

  她的身形、她的声音像道白光,she入无边无际的灰黑地带,使得他的神志一下子清明起来——

  叶好看。

  绝不放手

  叶好看跌坐在地,捂住自己的脸,全身都颤抖个不停。

  没了……恨童子,没了……他不见了,他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呢?就在一个时辰前,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在她的chuáng边说着那些可恶的让人心乱如麻的话语,他还偷了她的枫叶朝她很调皮的吐舌头,他的身形那么鲜活,还未在脑海里有一丝一毫的淡去……但是,现在,他就死了!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不复存在!

  怎么会这个样子?悲剧发生的太过突然,只不过是一瞬间,在这世上自己最熟悉最喜欢最真心以待的人就不见了!

  恨童子啊,那个孩子般的妖怪,救他是无心,陪他却是有意,这一路风雨同舟过来,早已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始料未及。

  她沉浸在深深的愧疚哀痛之中,哭得泣不成声。

  朱夜隐远远的看着她哭,那些哽咽声像丝线一样将他的心脏缠住,然后勒紧,痛痛麻麻的感觉一波波的袭来,竟不知是该悲叹,还是该欢喜。

  同时,很多原本模糊不清的心绪亦随着这样的哭声变得逐渐鲜明,让他无比清晰的分辨出,自己对于叶好看,究竟是怎样一种感qíng。

  在他还是朱夜隐时,这个少女对他来说尚不具备如何了不得的影响力,虽然对她几度手下留qíng,并且还出手相救,但与其说这是因为喜欢,还不如说是两人之间太有缘分的好。

  是的,有缘。

  他自成为西国少主以来,鲜少与外界女子接触,此番第一次踏出风陵城,便接二连三的碰到她,世事的安排,果然有它不可思议的奇妙之处。

  但是,刚才看见她为恨童子担虑伤心,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想必,之所以会觉得在意,是因为在那个少女眼里,他看见了某种憧憬,而那憧憬,诱惑着他逐步靠近。

  如果再给多点时间,应该会发生些什么吧,然而,那些暧昧的因素、朦胧的qíng感还没来的及发生,一切就已变得完全不同。

  ——他是朱夜隐,同时,他又是恨童子。

  分离了十一的记忆重新回到身体里,朱夜隐与恨童子的两种思维前后相联,非常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使他望着眼前这个女子时,眼神温柔,心槛里像被熨过一样,平静而温暖。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呢,就在刚才,他那样绝望而痛苦的与她绝别,以为自己必将灰飞烟灭,不复存在,谁知绝望过后却是新生,未来与幸福全都美满的摆在了眼前,只需要他——

  伸出手去。

  * * *

  一双鞋子出现在叶好看的视线中。雪白的靴子,绣着jīng致的银丝纹理,只这么一双鞋,高贵气息便扑面而来——

  朱夜隐。

  她呆滞的抬起头,泪光朦胧中看见他朝她伸出右手,那只手停在身前不到半尺的距离上,隐隐然的像是种诱惑。

  一股恨意突的升起,她想也没想就狠狠打开他的手,自行踉跄着站了起来。

  由贝在一旁看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少爷会主动去扶别人已是奇迹,而对方居然还不领qíng,敢那么粗鲁的拒绝他的好意,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点与众不同啊!

  朱夜隐静静的凝视着叶好看,表qíng古怪,有探究,有伤感,又有那么一点点欢喜。

  叶好看咬着下唇恨声道:“你现在高兴了?世事再次证明了你是无敌的,你那么qiáng大,想杀人就杀人,想杀妖就杀妖……你真了不起!真了不起……”

  朱夜隐脸上露出怜悯之色,叶好看却被这种神qíng刺激到,更加震怒的尖声叫了起来:“你那是什么表qíng?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你认为我很可怜?我……我……是啊,我是很可怜!亲眼看见恨童子死在面前,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杀他的仇人就站在这里,可我却不能帮他报仇……叶好看,你真可怜,你那么没用,你太没用了……”她捶着地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到了极点。

  真想杀了朱夜隐,杀了他……指甲已yù破指而出,却又被生生掐止在手心里,不行……不行!她目前还不是他的对手,小不忍则乱大谋,还需要等待。她一定要等待,等待时机来临……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如被电到,她浑身一颤。抬头,映入眼帘的还是朱夜隐那张高贵清绝的仿佛不沾染人世尘埃的脸,淡淡道:“讲点道理,是他先挑衅我的。”

  叶好看一愣,细想起来实qíng确是如此,朱夜隐已对恨童子两度手下留qíng,但恨童子依旧不肯罢休,最后摆出十二连环阵来想杀他,谁知最后自己却先爆炸了。的确是他理亏……但是!对极为护短的叶好看来说,恨童子的死成全了他的无辜,就算他有什么错,现在也全都变成了朱夜隐的错!

  无可反驳,但又不想再见到他,叶好看二度将他的手甩开,转身跳上枫叶就急速离开,朱夜隐的目光紧张的闪烁了一下,追她而去。

  留下由贝和唐咪咪两人呆呆的望着这一幕,思维完全跟不上变化。不知过了多久,唐咪咪忽的扭头道:“喂,老头,你家少爷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吸了那些紫光后他就好象变了个人似的……”由贝说到一半,惊觉道,“喂,你叫谁老头?”

  “当然是叫你啊,这里还有第二个老头吗?”

  “我年长你这么多岁,你好歹也该尊称一声前辈吧?现在的小姑娘是怎么搞的?一点礼貌都不懂,各个毫无教养……”

  “那也是因为你们这些老头们为老不尊,半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在先的!”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吃我一拐!”

  “打就打,反正我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呢,瞧符!”

  这时,追踪叶唐两人而来的曲灵也骑着马赶到,瞧见这一幕,哑然失笑道:“哈!我说唐咪咪,原来你跟谁都吵得起架,真是服了你了!”他也不劝架,好整以暇的坐在马背上观战。

  只见两人乒乒乓乓的打了一阵子,旗鼓相当难分高下,正各自气喘吁吁,想停下却又拉不下脸比对方先住手时,唐咪咪身上突然掉下块玉佩,由贝看见后面色顿变,先行住手往后跳了好几丈。

  唐咪咪得意洋洋道:“怎么?怕了吧?告诉你,本姑娘师从茅山第一道长……”

  由贝打断她道:“你是南国唐家的第三十二代独生女儿唐咪咪?癸庚年子丑月卯寅日辰时出生?”

  唐咪咪怔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由贝一滴冷汗自额头滴了下来,忽的一抬头,状似愕然的说:“呀,不知道少爷去哪了,我得赶紧跟上去保护少爷才行。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了……”说着骑上五色鹿拍背而去。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的呢!回来——臭老头,等等我——”唐咪咪跳上马背,也追了过去。

  留下曲灵望着满地láng籍的战场,完全一头雾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qíng。

  * * *

  一路急飞。

  灵力用尽,枫叶无力降落,叶好看跌倒在地,气息紊乱,胸膛中的空气仿佛被抽光了一般,疼痛不已。

  怎么会这样?她捂住胸口,眼中恐惧之色一闪而过。

  身后忽然响起朱夜隐的声音道:“你现在qíng绪不稳,气息不顺,qiáng行施展法术,只会伤及己身。”

  “我不要你管!”她咬牙,再度展起枫叶正要起飞,心脏处如被只大铁锤狠狠砸了一下,顿时痛得双手无力垂地。

  朱夜隐走到她面前,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盘膝坐下,拉过她的手,叶好看正yù挣脱,却感觉有股qiáng劲又不失柔和的力道自他手上缓缓传来,渗入四肢八脉,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疼痛立止。

  惊讶,震撼,迷茫,不安……她望着眼前这个白衣如雪的美丽男子,不明白他为何要救她,更不明白他为何会变得如此温柔。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朱夜隐帮她疗完伤后,手却并不放开,只是盯着她的眼睛道:“为什么这么难过?”

  “呃?”

  “据我所知,恨童子只是你的雇主。他死了,你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才不是!”叶好看反驳道,“才不仅仅只是雇主而已!”

  “那是什么?”朱夜隐在说这话时瞳仁里散发出浅浅的紫光,似有笑意,“qíng人?”

  “你!”叶好看顿时涨红了脸。

  朱夜隐懒懒扬眉道:“不是qíng人,你何必如此伤心动怒,以至于令得自己大损灵元?”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根本就不是!”叶好看挣扎着站起,心绪不宁的扶住身旁的大树。是啊,恨童子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呢?虽然他说她是他的,虽然临死前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喜欢她,但是他的喜欢只会让她徒增困扰,为此而感到非常的尴尬与不安。她已经拒绝他了,也就是说,她并不喜欢他啊,那么为什么,他死了,她还会这么这么痛苦呢?

  不,不对,不是那样,不可以那样衡量!

  恨童子对她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在那之前,她不认为自己会爱人,她以为自己早已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但忽然间,出现了那么一个小孩,双腿残疾,无亲无友只身一人,让她忍不住就想去保护他照顾他。虽然相处时间并不算久,但她知道他是痛苦的,一种因受命运刁难而产生的孤独痛苦,仿佛谁也无法靠近他,而他也靠近不了任何人……是的,她从他身上看到了深深寂寞,而那种寂寞,也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盘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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