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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平洲纪_桐宿【完结】(69)


霜天将书合上,声音淡淡:“锥涸,以后你不用再来了。”
“神、神君!小神、小神……”锥涸脸色大变,一头都是汗。
我在这里几天,也看出霜天御下之道多是收买人心,让下属互相制衡,如此亲自发火的甚是少见,向来是这锥涸平日不端他已忍很久了。
“滚。”
锥涸面色惨白,可再也不敢多说一字,自己踉跄两步险些跌倒,也不顾外面鹿芃等人诧异目光,灰溜溜走了。
我叹口气,端起茶盘,走到玉帘之前:“神君,我将茶放在这里了。”
“进来。”霜天声音淡淡。
我微微一愣,因为平日他都和我十分保持距离,我虽算是近侍,但实际总隔着十步左右距离,不知是不是他刻意躲我。但我又不傻,也看得出他并不想离我太近,我自然不会上赶着贴他。
但霜天已经开口,我不敢不从,又拾起托盘,掀开玉帘,抬起头,微微一愣。
此刻霜天未带面具,只给我右边半个侧脸,玉面无暇,消瘦下巴,长睫在光中密如小小羽扇。霜天与在卿平洲时候的陆冕容貌稍有不同,神息之下,整个人在光中似有淡淡光华,更有谪仙缥缈之意。他发觉我在看他,眸光微动,声音没什么qíng绪:“侍茶。”
“是。”我跪在他右侧,将茶具一一摆好,端起茶杯递到他唇边。
霜天神色淡淡,微微低头,就着我手喝了一口,眉头微皱:“你不会煮茶。”
我有些赧然,这种神族艺技与卿平洲不同,我只是用卿平洲的皮毛来做,如何配得上霜天的好茶。他不满意也是应当。
霜天见我沉默,抿了抿唇,又道:“侍书。”
我微微俯首,拾起他面前读一半的书,自首段读起。这书中所载皆是古字,更与中元界文字不同。我在耶若江本就没读过什么书,去了凤族也是被放养。此刻这书中只能连蒙带猜,读得磕磕绊绊,还尽是念些白字。
“好了,不用读了。”霜天打断我,声音淡淡,听不出qíng绪。
我有些颓然将书放下,心中知道,他只会对我更加不满。
我要靠他霜天剑再联合另外两个神君重开霜凌密境,如今看来,只是一个霜天我都搞不定,何年何月才能将凤决救出来……
心中酸涩,竟觉眼中有些热意。
第67章
怎么不高兴了,是锥涸私下欺负你。”霜天垂眸看着已经凉了的茶,竟然忽然淡淡开口。
我咬咬下唇,觉得丢脸,心里又有点委屈。我是鼓起勇气来找霜天,我知道在卿平洲,我俩互相伤得极深,若不是为了凤决,我也不会主动巴巴跑来找他。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还幻象他能对我有些残存qíng意,如今看来,真是自取其rǔ。
“我想走了。”手在身子两侧握成拳。
霜天听见我的话似乎身上一僵:“你去哪。”
“我去找别人。”我绞绞手中衣服,垂着眼睛。
霜天抿了抿唇,顿了顿,又道:“没有霜天剑,找谁都没用。”
我知道他说得都对,但他根本就没有要帮我的意思,我在这里待下去有什么用。
霜天见我沉默,忽然伸手抬起我下巴。我一愣,抬起头看他,不由心头一颤。
白玉面颊,左脸上仍是两个青黑的黥字。
霜天长睫微垂,细细看着我脸上表qíng,喉结微动,过了半晌才道:“你先住下,若有人欺负你可以告诉我。”
我望着他脸上的字说不出话,只能痴痴看他。
霜天眸光微动,手又在我脸颊上轻轻滑动,声音有些低哑:“这才几天委屈就受不了。”
我垂下眼睛,声音竟有些委屈:“怎么是几天委屈,我在苦拙山你都忘了吗。”
霜天手微微一僵,有将手放下:“你去煮碗粥罢。”
我将茶盘收拾,便去厨房煮粥。鹿芃跑到我身边,一脸好奇:“阿凝,你和神君在里面说什么?神君从来不让我们靠近,居然让你进去白玉帘内伺候,真是对你另眼相看。而且神君竟然把锥涸总管骂走了,神君从不发脾气,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火。我看自你来了,神君整个人都变了。”
我用扇子扇着火,看着瓮中白粥滚滚,放了一支瓷勺进去。
“没说什么,他叫我来煮粥。”
鹿芃哦了一声,却是有些不信,又道:“今晚是你当值,这是你第一次。”
我闻言一愣:“什么第一次……什么意思……”
鹿芃见我一脸茫然:“你不知道?要给神君温chuáng的。以前都是锦溪和锦堂姐弟俩,但你来了之后,他们俩不知家中有什么事,都请辞走了。前几天神君一直没叫人温chuáng,但是我看方才有神官抱了又一chuáng被褥进去,估计今天是要你去。”
我握着扇子手却一紧,有些紧张:“温chuáng什么意思?要、要做什么?没人给我讲过。”
“锥涸总管没说过?看来他还真是爱给你穿小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要讲神君被褥温热,还有一chuáng被褥会铺在外间地上,到时候神君休息,你再去外面睡就好。”
听见鹿芃所说,我才算是稍稍松口气,原来是这样。
我托了白粥进去,房内烛火微huáng,霜天以及沐浴过,穿了一件纯白里衣。房内炭火暖炉熏得房间内温暖如chūn,我穿着几层宫服,都觉得有点冒汗。
“粥好了。”至今我也不知如何称呼他,就尽量不叫他名字或者神君。
好在霜天气量也没那么狭窄,并未计较我无礼,缓缓起身,坐在桌边,双手放在膝上,望着那碗白粥。
我看他半晌,才知道他竟然是等着我喂他。我觉得面上一热,却也不想此刻和他吵架,而且看他这副出尘飘逸的标准上神做派,若不是我十分了解他,真要被他外表骗了。
我端起粥来,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霜天面色淡淡,张嘴就着我手喝了一口,我刚想提醒他这粥滚烫,他已经喝了下去。我只看他白皙面容一下涨得通红,眉目都是纠结神色,却紧紧抿着唇,硬是咽了下去。我心中简直佩服他。
霜天取过帕子放在唇前轻咳两声,自己取了一边的凉茶喝了好几口。
我小心看着他,怕他发火,谁知他很快就恢复平静无波的脸色。我小心翼翼,又舀了粥,这回好好chuī凉递给他,他就这样面无表qíng将一碗都吃了。
霜天饭后在书桌前又是读书。我要给他温chuáng,所以提前沐浴更衣。神官抱了被褥已经在外间铺好,我去屏风后脱了宫服,躺进霜天chuáng上。他这chuáng又软又暖,哪用别人来温,我长这么大还没睡过这么舒服的chuáng。霜天也是个黑心的,最爱压榨我,在苦拙山叫我过得极惨,现在在霜河宫,我也比一般侍官辛苦许多。今日一天劳作已是累极,不多时,我竟真眼皮沉沉睡着了。
梦醒jiāo错里又感觉有人似乎轻轻坐到chuáng边,好像一直看着我,那眼神有些复杂,我实在太累,也不想再去猜了。
梦醒jiāo错里又感觉有人似乎轻轻坐到chuáng边,好像一直看着我,那眼神有些复杂,我实在太累,也不想再去猜了。
“喂喂喂!横渊神君!横渊神君您不能进去!我家神君还在休息!我去通报!横渊神君!横渊神君!”
感觉耳边吵吵闹闹,我睁开眼,见天色还未大亮。昨夜睡得极好,chuáng又软又暖,还被熏香熏过,gān慡清香。
“什么人这么吵?”我见旁边人还睡着,手搂在我腰上,不由推了推他,“快起来,看看谁在外面。”
他缓缓睁开眼,额心紫金莲印灼灼,真神之息难以遮掩,若不是脸上的字带着些人气,这样一张冰霜冷面仿若画中仙人。
但霜天还未说话,外面人已经一脚踹开门,面若冰霜,艳丽面容微微扭曲:“霜天!你这个小人!你以为掩了他灵息我就找不到!”
我望着来人,微微一怔:“横渊……”
横渊冷艳面容,与顾衍微微重叠,我竟有些恍惚。
横渊见我只穿着里衣躺在chuáng上,身后有个一脸面无表qíng霜天,我几乎能看见他身上怒火具化成形,像是要将这霜河御宫给拆了。
我回头看看霜天,发现霜天正垂着长睫淡淡看我,我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雪白里衣和他抱在一起,回忆昨夜,我为他温chuáng,实在太困,就睡着了……身上gāngān慡慡,也没有什么特别,应没发生什么。可霜天gān嘛不叫醒我,还自己上chuáng和我睡在一处。现在横渊看见,必定以为我俩……
我心头一颤,以横渊的直脾气,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鹿芃此刻才咚咚咚跑进来,见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又看见我和霜天搂在一处,惊得嘴都合不拢:“神、神君……二位神君……阿凝……这、这……”
横渊眉心几乎拢在一起,长眉斜飞入鬓,双眸冷冽:“穿上衣服出来,给我好好解释。”说完,长袖一拂,沉着脸走了出去。
横渊一走,鹿芃也不敢在待在霜天寝殿,也赶紧追了出去。
我回头看看霜天仍是面色淡淡,似乎对横渊擅闯霜河宫不以为意,缓缓起身,张开双臂,声音淡淡:“给我更衣。”
我心乱如麻,可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先给他胡乱穿上衣服,又是拉扯又是硬拽。霜天被我扯得轻咳两声,又自己正了正衣冠,才款步走了出去。我也不敢耽搁,胡乱穿好衣服,连忙跟上。
昨夜又是一场大雪。天寒地冻,庭中树木枯枝之上挂满琼花,雪白晶莹一片,仿若玉树琼枝。横渊应是连夜赶路,他牵着一匹黑色六翼悍马,马吐着响鼻,马蹄磨损得厉害。横渊沉着脸站在黑马旁边,一袭黑衣,外面裹了水亮光华的黑色貂皮,头上束着玉冠,露出一张白皙面容,剑眉星目,消瘦下巴,一身华贵裘衣, 更显雍容华丽。
只是此刻横渊脸色太差,满身都是神君威压,实在有些叫人不敢接近。
我知道他是被我和霜天气到了,硬着头皮走过去,扯扯他衣袖,小声道:“我跟他什么都没做。”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巴巴过来跟他解释。重回九天界,他会不会也像霜天那样,对卿平洲的事翻脸不认,拒我于千里之外……
横渊细细看我表qíng,薄唇微抿,伸手握住我手,掌心十分温暖,声音虽仍是冷淡,但不像刚才难以遮掩的盛怒:“为什么不去找我。”
“我想重开霜凌密境,必须先拿到霜天剑。”
横渊微微垂眸,也是知道我说得没错,但他惯是骄傲,不会轻易承认此事没有霜天不可:“那你也可以找我,我再想办法。”
“我是为了凤决,你会真心帮我吗。”话虽残酷,我却还是戳破。
横渊果然微微一滞,过了良久才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
我闻言一愣,抬起头,看见横渊眸中有些幽晦,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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