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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桐_闲听落花【完结+番外】(6)

  “这种事儿,只能以毒攻毒,咱们府上,要论颜色,能及得上那几只狐狸jīng的……也就顾家娘子,不如把顾娘子接进门。”吴嬷嬷凑近陈夫人,压低了声音,“世子爷跟顾娘子自小儿青梅竹马,顾娘子又是那样的品貌才qíng,有她在大爷身边,您就什么也不用cao心了。”

  陈夫人舒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个意思,芳泽那丫头,要不是这家世太差,跟玉哥儿多好的一对,这人哪,就没有十全的。”

  “夫人可别怪我多嘴,顾家穷成那样,还生了一堆孩子,顾娘子连六抬嫁妆都凑不齐,嫁给谁去?也就是做妾的命,能跟了咱们世子爷这样的,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报。”

  吴嬷嬷撇着嘴,一脸鄙夷,陈夫人点头,“唉,也是,那就这样,这事儿越快越好,你去找芳泽那丫头探个话,玉哥儿那头,等他回来我和他说,这两头都妥当了再去顾家,顾家……哼!也就是打个招呼罢了。你记着,事儿没成之前,千万不能露了口风,不能让李氏知道,坏了这桩好事儿。”

  吴嬷嬷笑应了出来,站在院门口深吸深吐了几口气,一大早从张太太那儿受的一肚皮闷气,总算吐出来几口。

  敢给她气受,她就让她这个新媳妇儿知道知道厉害,等顾家娘子进了门,她就知道什么叫苦了,顾娘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晚上,姜焕璋回来的不算太晚,脚步踉跄,带着一身酒气。

  “好些没有?”姜焕璋侧身坐到chuáng沿上。

  “头晕的厉害。”李桐面上不露,心里提起了十二分警惕,“你喝了很多酒?”

  “一斤多,喝……多了。”姜焕璋上身晃了晃。

  “我让人做些醒酒汤给你。”李桐一阵心寒,她知道他的酒量,真正的千杯不醉,两三斤酒都不会醉,他在她面前装醉,想gān什么?

  “不用,在阿娘那里用过了,阿桐,我有话跟你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懂!可你是大嫂,是姜家长子长媳,未来的姜氏宗妇,这一点小事你都容不下,以后你怎么做我姜氏的宗妇?”

  姜焕璋一只手撑在chuáng上,一幅醉态,脸几乎欺到李桐脸上,“我告诉你,在我们姜家这样的百年书香鼎食钟鸣之族,你想在姜家立住脚,光靠银子?”

  姜焕璋一声晒笑,“银子算什么东西?阿堵物!你我夫妻,背后教妻,我不得不教导你,要立稳脚跟,靠什么?靠德!妇德!你要以德服人!一点点小事你就装病不起,不依不饶,你的妇德呢?嗯?你怎么服众?怎么立足?”

  李桐心里恐惧夹杂着厌恶,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一点,再挪一点。

  他曾经在她面前自夸过,文士之笔锋、武士之剑锋、辩士之舌锋,他只缺剑锋。

  这一番话真是qíng深意切,那股子恨铁不成钢,真真切切全是为了她好,偏偏还是酒后吐真言,醉后见真qíng,多么感人!

  要是从前,她恐怕已经感动的痛哭流涕了吧。

  姜焕璋好象醉的撑不住了,不等李桐说话,就一头倒在李桐身上。

  “世子爷怎么醉成这样?”水莲嘀咕着,急忙和清jú上前去扶姜焕璋。

  “世子爷酒多了,扶世子爷到东厢歇息,叫秋媚和chūn妍进来侍候,告诉她们,用心侍候。”李桐说一句话喘两口气,几句话说的气喘吁吁、声弱气短。

  水莲忍不住多看了李桐两眼,姑娘刚刚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儿连说句话的气儿都上不来了?

  “这几天您病着,一直是青书侍候大爷起居。”水莲有些犹豫道。

  “她侍候了这几天,也该累了,今晚上让她歇一歇。”李桐看了眼闭着眼装醉装睡的姜焕璋,她这样大方,他会不会起疑心?

  不会!

  从前……她也从来没敢当着他的面妒嫉过,她生怕他瞧不起她,她的难过痛苦都在心底埋的深深的,唯恐露出一星半点,惹他鄙夷。

  幽幽夜色笼罩着姜府,陈夫人正院后罩房里,玉墨低低禀报,“捧云姐姐说,世子爷说刚成亲就纳妾,容易惹闲话,要纳也得等个一年半载,别的没说什么。”

  顾娘子脸色泛白,一年半载,她能等得了一年半载吗?她今年已经实足十九岁了,听说大嫂今天已经把四个陪嫁挪进了厢房,还有青书,一年半载,表哥还能记得她吗……

  顾娘子满嘴苦涩。

  清晖院,东厢安静了一夜,天还没亮,姜焕璋就走了,李桐侧耳听着动静,闭着眼睛装睡。

  直到天光大亮,李桐才睁开眼,有气无力的吩咐水莲禀报陈夫人,她头晕的厉害,现在就得让人去请大夫。

  大夫还没到,张太太来了。

  “阿娘,您怎么来了?”李桐十分意外。

  “是玉哥儿,一大早就过去请我过来陪你说说话儿。”看起来,张太太对姜焕璋这一举动非常满意,李桐心底的寒意更浓。

  ☆、第八章 头者jīng明之府

  “阿娘,我头晕的厉害,一整夜都象躺在船上一样,眼前也有些模糊,看什么都象镶了一圈模模糊糊的宽边儿。”

  李桐抱着阿娘的胳膊,有气无力。

  她要从姜家决裂出来,要从姜焕璋手里逃出去,必须得到阿娘的支持,没有阿娘的支持,她要做的事一件也做不了。

  要让阿娘支持她,就得让阿娘看到从前被她拼命瞒下来、伤透了她的心和身的那些真相。

  张太太脸色变了,“去请大夫没有?昨天就这样了?你怎么没说?”

  “阿娘,我不想让您担心,我以为养几天就能好,可是……阿娘,我实在撑不住了。”李桐头往后倒,张太太吓的声音都变了,“阿囡!阿囡你别吓阿娘!”

  吓坏了的张太太连声吩咐,多请几个大夫来会诊。

  一共请来了三位大夫:外伤圣手胡大夫,以及京城名医赵大夫和退了休的太医孙大夫,最后一个来的孙太医,是姜焕璋陪着进来的。

  三位大夫每个人都诊了两三遍脉,眉头拧成了大疙瘩,嘀嘀咕咕商量了三四回,年纪最大的孙太医这才捻着胡须发话道:“大奶奶头部受损,脑髓震动,以至于气机逆乱、气行不畅,化热化火,症见头痛眩晕、烦躁不眠,所谓头者,jīng明之府……”

  “先生这些医经我听不懂,您只说要不要紧,能不能治好。”张太太打断孙太医的长篇大论。

  姜焕璋眉头紧蹙,看着闭目后仰的李桐,眼睛里笼上了一层yīn郁,印象中,她好象是跌过一跤,可是很快就好了,难道他记错了?还是,不一样了?

  “要紧!当然要紧!大奶奶伤在头上,头,jīng明之府!怎么能不要紧?”孙太医一脸凝重。

  张太太心都快碎了,“能治好吗?”

  “大奶奶这病以调理气机为主,先用丹栀逍遥散吃几副看看,此病须得静养,平心静气,少思少虑,若能听听佛经佛法就更好了,一旦气机平复畅通了,也就好了。”

  孙太医回头看向赵大夫和胡大夫,两人一起冲他点头,表示和他意见完全一致。

  “孙先生这意思,我姑娘这病能治好?不会有事?”

  “大奶奶还年青,正是生机勃勃的时候,只要能平心静气,少思少虑,那就不会有事。只是,一定要平心静气,少思少虑。”

  孙太医的话里打了埋伏,他人老成jīng,见过的腌臜污秽事儿太多了。这头能磕成这样,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钱太多了最易招祸,李家又只有这孤女寡母……唉,能平心静气肯定能好,可要平心静气……只怕不容易吧。

  姜焕璋陪几位大夫往外间开药方,张太太看着女儿,心疼的如刀割一般。

  “阿娘,你多陪我一会儿,吃了午饭再走,好不好?”李桐真想再搬回李家,和阿娘在一起,再不分开。

  “好!”张太太喉咙哽住了。

  送走大夫,姜焕璋进来,将药方递给张太太,叫过水莲,仔细询问跌倒时流的血多不多,是当时就晕过去了,还是过一会儿才晕过去的,什么时候醒的,醒的时候大奶奶神志可清醒,这几天都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只问的李桐心惊胆寒、如披冰水,姜焕璋粗通医术她是知道的。

  水莲度着李桐的意思,只要没有人可以对质的地方,就往重了说:“……刚清醒的时候,大奶奶呆呆的,象傻子一样,叫她她也不理,好象听不见一样,指着东西,张着嘴却说不出话,要想半天才能说出名字……

  不一样的地方……跟从前比,大奶奶有点呆,常常两眼发直,眼里空空的,很吓人……

  有一点点动静都能吓着她,还有,大奶奶这几天几乎没笑过,经常木木的发呆,发呆的时候,看着不象活人,象个空壳子……”

  姜焕璋紧盯着水莲的神色一句接一句追问,张太太眯眼看着姜焕璋,眼角嘴边一丝丝都是冷厉,当着她的面,就敢这样放肆的审问水莲,他不相信囡囡,也没把她放眼里。

  姜焕璋的审问让她心里寒意渐起,水莲的话,又让她一颗心抽抽的疼,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姜焕璋越问,脸上的神qíng越难堪尴尬,垂下头,跪到张太太面前,痛心疾首道:“阿娘,是我没照顾好阿桐,我对不起阿桐,更对不起您!阿娘,我这心里……疼的难受,只恨自己不能替阿桐受这场大罪。我……”

  姜焕璋难过的泪水涟涟,说不下去了。

  “人有旦夕祸福,这怎么能怪你?你是好孩子,阿娘知道,快起来。”张太太脸上洋溢的都是感动,伸手去扶姜焕璋,姜焕璋顺势站起来。

  李桐垂着眼帘,不敢看姜焕璋,她眼里肯定全是鄙夷和愤怒,她不敢抬眼,她怕他看到。

  “这一阵子请阿娘多来陪陪阿桐,只要阿桐能好,只要阿桐高兴,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姜焕璋垂手侍立,恭谨诚恳,张太太一脸疼爱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孩子,你去忙吧,阿桐这里有我呢,阿桐肯定没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去吧。”

  姜焕璋出了屋,李桐暗暗舒了口气,她在他面前卑微了几十年,现在面对他,她还是象对着一座山,只是,这一回,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让这座山压到她和阿娘头上,她一定要把这座山从她和阿娘面前铲走,扔的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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