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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桐_闲听落花【完结+番外】(9)

  要是姑娘还没嫁进姜家,哪怕定了亲,太太也有办法退了亲再定,可现在,连满月宴都办过了!

  “咱们要看清楚姜焕璋,看清楚这个人,保住命,我的命,和你们的命,之后再说别的。”李桐的话,说的水莲一颗心又紧成一团。

  “我这头,一阵痛上来,就痛的难受,痛的时候眼睛也会花,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忘了要说什么,还有好些事,我觉得我好象忘了不少事。”

  过了那么些年,有些人、有些事,她确实忘记了。

  “是,前天小悠姐进来送汤,姑娘竟然没认出来,直直的看着她,说她面熟。”水莲难过的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我这个样子,管不了家,我也不想管,这个家,咱们先不接,至于以后,先等我好了,等看清楚姜焕璋这个人再说,姜焕璋要真是个láng心狗肺的人……到那时候再说,现在,咱们只看好咱们的人,看好咱们的银子。”

  李桐只敢说到这里,水莲她们必须和她一条心,不管做什么,她都少不了她们,可姜焕璋……如果他真和她一样的回来了,她就不能露出一星半点的马脚,否则,她就死定了。

  “好!”水莲连连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大夫说了,姑娘的病,一定要静养,管家就没法静养。

  “你去找一趟大乔,跟他说,往后大爷出门,让他多跟着侍候车马,如果大爷问,就说大乔有点功夫,他跟着大爷出门比别人合适,告诉大乔,留心大爷见了什么人,态度如何。”

  李桐吩咐水莲,水莲忙站起来,“我这就去。”

  三月里,chūn花烂漫里,金明池开放了。

  离金明池不远,以爬满一整面墙、扑天盖地的木香闻名的凌云楼里,坐无虚席。

  姜焕璋坐在凌云楼对面的茶楼里,捏着茶杯,有些焦躁的紧盯着对面的凌云楼。

  他在这里等了三天了。

  头一次见到皇上的qíng形,他记的一清二楚,可那天究竟是哪一天,他竟然记不确切了。

  独山从对面楼里一溜烟跑过来,一口气跑到姜焕璋面前,“爷,打听到了,说是订了正对着木香墙的木香阁。”

  “嗯,”姜焕璋眼睛亮了,“什么时辰过来?你订了哪间?”

  “爷。”独山一脸苦相,“塞了一个足足二两的小银锞子,就说了句订了木香阁,再问,就一句不肯说了,一句话二两银子,爷,这也太……”

  姜焕璋气的将杯子里的茶叶茶水泼了独山一脸,这几天,最让他气闷的,就是满府上下这股子穷酸气,他绥宁王府什么时候缺过银子?

  银子算什么东西!

  “雅间订了没有?”姜焕璋咬牙问道。

  独山顶着淋淋漓漓半脸茶叶,腿都哆嗦了,“回……回爷,雅间不论人多人少,一个人也要五……五十两现银……五十两!”

  独山五根手指岔的开开的,举到姜焕璋面前乱摇。

  姜焕璋被独山这五根手指气的眼前一阵接一阵发黑。他jiāo待过他多少遍,别管银子,只管把事qíng办好,他还两只黑眼珠子还是只盯在几个小钱上,眼看就要坏了他的大事!

  “外头是谁跟出来的?”姜焕璋qiáng压回怒气,大事要紧。

  “回爷,是大乔赶的车。”独山声音都有点抖了,爷这几天跟从前大不一样,脾气大的吓人。

  姜焕璋一怔,他记得大乔,那一年他到河北赈灾,半夜里船翻了,是大乔把不会凫水的他救到岸上,那些野shòu一般的灾民涌上来的时候,大乔背对那群野shòu,将他护在怀里……

  “叫大乔进来。”

  大乔跟在独山后面进来,姜焕璋满意的打量着大乔:气色红润,双眼明亮,靛青绸长衣,腰间扎着根靛青滚靛蓝边绸腰带,一条靛蓝细布裤子,同色绑腿扎的整整齐齐,一眼望去,光鲜齐整,jīng气神俱全,这才是他绥宁王府的气派!

  “你去一趟凌云楼,订个明天的雅间,离那面木香墙越近越好,快去。”姜焕璋吩咐大乔,大乔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独山看看往外走的大乔,再看看姜焕璋,想提醒一句还没给大乔银子呢,话到嘴边,却没敢说出来,爷跟从前大不一样,他轻易不敢多话。

  大乔出去回来的很快,叉手禀报:“回爷,掌柜说,正对着木香墙的那间被晋王府订了,掌柜说晋王府吩咐,明天巳末午初就得准备齐全,肯定是中午用,晚上用不用还不知道,小的怕耽误了爷的正事,就订下了紧挨着木香厅的棣棠厅,跟掌柜说了,要是木香厅晚上空出来,就给咱们留着。”

  姜焕璋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大乔训斥独山:“学着点儿!”

  ☆、第十三章 天道有变

  姜焕璋站起来往外走,独山落在后面,捅了捅大乔,“你这么订……这得多少银子?你哪来的银子?你可真够阔气的!”

  大乔一脸莫名其妙,“多少银子?那我没问,爷让我去订雅间,又没让我问多少银子,我阔气什么?又不是我会帐,这是爷的用度,有管事们呢,月底过来结帐不就行了。”

  独山瞪着大乔,大乔瞪着独山,两人都觉得对方脑子有点问题。

  遥远的中京道定安城外,十里长亭,宁远纵身上马,勒着马头原地兜了个圈子,冲一群难过的眼泪花花的狐朋狗友一挥手,再抖个鞭花一声吼:“小爷我走了!”

  吼声没落,已经沿着驿路纵马而去。

  老管家福伯听到马蹄声,急忙勒马让到一边,宁远一头冲上来,勒住马和福伯并行。

  “那么多兄弟,还以为七爷得耽误一会儿。”福伯越老越喜眉笑眼,一团和气。

  宁远斜了他一眼,“离别这事,有什么好耽误的?当断则断。”

  “七爷英明。”

  “屁!”宁远抖起鞭子甩了个响亮的鞭花,“离城都十几里了,说吧,邵老头儿跟阿爹说什么了?”

  “是邵师!邵师也没说什么……”迎着宁远斜过来的眼神,福伯一脸苦笑:“七爷真是……邵师说话,七爷也知道,讲究个jīng字,邵师就说了两句话,统共十一个字:有人逆天改命,天道将有变。”

  宁远的脸色变了。

  邵师姓邵,宁远他爹定北侯象宁远这么大的时候,有一回带兵追击溃逃的蛮族,回来路上捡了只还有口气的饿殍,就是邵师。

  邵师被捡回宁远侯府,一病就是**年,定北侯是个倔脾气,既然救了,就非得救活不可,名医国手一个接一个的请,人参鹿茸豹胎熊掌可着劲儿喂,反正定北侯府不差钱,更不差这些东西。

  到第十年头上,邵师总算好了,头一回开口,说他这样的人,第一不该生,第二不该活,说他能活下来,不是定北侯救了他,而是天道让他活了。

  从此邵师就住进了宁氏祠堂,白天睡觉,夜里看星。

  不过邵师看归看,从来不说一句话,定北侯怎么问都不说,他只替宁家做一件事,那就是替宁北侯的儿子女儿批八字。

  可批到头一个、定北侯嫡长女、宁远大姐姐宁梅的八字时,邵师就拧着眉头把自己关起来了,足足关了七天,蓬头垢面的出来,头一句说自己不该活,第二句,说宁梅的八字得等她订亲的时候再说。

  那时候先皇后还活着,宁梅十七岁就开始议亲,作为定北侯和夫人韩氏的掌中珠心头ròu,宁梅这婆家难挑的不得了,但凡有一星半点可能会委屈他们宝贝姑娘的人家,定北侯和韩夫人就不肯点头,就这样,一直挑到十九岁。

  刚过了年,邵师开口了,说宁梅的亲事落定了。两个月后,周太后一纸手书,替刚刚丧偶的皇帝儿子求娶宁梅。

  定北侯看完信,拎起剑就要捅了邵师,他两个月前要是明说周太后求亲这事,他们赶紧给宁梅定了亲,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当然没捅成,也不知道邵师说了什么,定北侯垂头丧气出来,接受了这门高贵到不能再高贵的婚事。

  以上这些,都是宁远前天晚上刚刚听说的。

  “邵老头儿给我批过八字没有?”宁远眼珠转来转去问道。

  “七爷一生下来就批过了。”

  “怎么说的?”

  “这我真不知道。”福伯一脸诚实,“邵师把老爷叫进去,附耳说了几句话,我在外头抱着七爷呢,一个字也没听到。”

  “那阿爹的脸色呢?高兴?难过?震惊?愤怒?”宁远不死心。

  “老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老奴真没看出来。”

  宁远斜着福伯,半晌,‘哈!’了一声,“就我爹那样的,喜怒不形于色?你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的厉害哈!那你接着说,邵师不是说大姐姐亲事定下,就能批八字了,怎么批的?”

  “邵师没给大姑娘批八字,只jiāo待了大姑娘几句话:锋芒敛尽,退避三舍,诸事莫想,只求保命。”

  “就这样,大姐姐还是进宫了?”宁远一张脸yīn沉的吓人。

  “唉!”福伯一脸苦笑,“大姑娘走后,邵师又给大姑娘起过一卦,只有一句话:三十六岁死于毒。”

  宁远手里的马鞭掉到了地上。

  福伯下马,捡起鞭子,上马,将鞭子塞到宁远手里,嘀咕道:“总算是,天道有变了。”

  “家里在京城总共放了多少人?都放在崔叔手底下了?”宁远目光变幻不定,沉默了好半天,突然问道。

  福伯一个愣神,“啊?什么人?崔信……啊?崔信不是早死了,七爷真是……”

  “呸!到现在你还敢跟我打马虎眼?看来不好好跟你说道说道是不行了!”宁远挽了个响亮的鞭花。

  “这一趟,阿爹把我!”宁远用鞭梢指着自己,重重咬着‘我’字,“派出去,那就是下了决心,要放手一搏了。”

  福伯唬了一跳,下意识的转身四下乱看。

  “为什么这么说呢?”宁七爷将鞭子甩出花,自问自答,“阿爹这个当爹的,就是那句话,知子莫若父,首先,他知道我聪明!绝顶聪明!”

  福伯无语望天,绝不绝顶不知道,反正脸皮挺厚。

  “其次,阿爹最知道我的脾气,洒脱不羁,有勇有谋,最懂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福伯斜着他,不但脸皮厚,还倒挺会说话,还洒脱不羁,明明就是无法无天,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在外的时候,你也没受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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