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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尽山河_蒟蒻蒟蒻【CP完结】(55)

  永安帝微微一惊,从龙椅上坐正了些,往下一看,只见韩平穿着一身朝服,已缓步走入殿中,俯身下拜:“微臣叩见皇上。”

  “韩爱卿平身,”永安帝有些奇怪地道,“爱卿不是在锦州料理盐课大案么,怎么此时回了都城?”

  “回禀皇上,盐课大案牵连锦州和都城官员上百人,涉银数百万两,此案前后因果皆已查明,容臣余后再禀。如今,却有另一桩大案,比盐课案qíng节更为严重,臣不敢隐瞒,只求皇上裁决。”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盐课案已是朝中近几年最大的一桩案子,怎会又有一桩大案比盐课案更为惊人,连上座的永安帝都十分惊讶,问道:“是何案?”

  韩平道:“此案关乎皇家体面,韩平不过一介臣子,不可妄言,请皇上传召原穆王府二公子杨琮上殿,便知原委。”

  永安帝几乎都不记得这个杨琮了,他细细想了半天,方皱眉道:“他不是早就去了封地么?”

  “二公子就在殿外,请皇上传召。”韩平低头道。

  永安帝只得挥了挥手:“召杨琮上殿。”

  朝中诸位臣工大都不明所以,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等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二公子上殿,又会牵扯出什么样的大案。

  过了片刻,杨琮果然走上殿来,他面有薄须,看起来比先前沉稳了些许。上殿后先是俯身向永安帝行了君臣之礼,而后才道:“臣弟有一事,请皇上做主。”

  杨解微微皱眉:“何事,但说无妨。”

  杨琮静了静,忽然双膝跪下,声音颤抖地道:“我大昭太平盛世,却有人欺君弑父,天理不容,还请皇上为穆王府,为臣弟先父主持公道。”

  永安帝显然是糊涂了,他奇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欺君弑父,又和先皇叔有什么关联?”

  “这欺君弑父之人,便是当今穆王杨玦。”杨琮这一句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把满朝文武都惊得呆了。

  第48章 御状

  “怎会有这等事!”永安帝惊了惊,很快沉声道,“杨琮,你可不要信口雌huáng!”

  杨琮膝行向前,再次俯首:“臣弟愿以xing命担保,此事绝无虚言!”

  臣工中有人冷笑道:“琮公子虽肯以xing命担保,但此事仍有些蹊跷,单说先穆王已薨逝四年有余,为何到今日才道出此事,保不准是有别的什么用心。”

  杨琮眼中含泪,紧握双拳,似乎已哽咽难言:“我若早知父王是被人害死,怎会忍到今日。实是这些年一直被杨玦蒙蔽,如今刚得知真相,便快马加鞭赶到建安,只求皇上做主。”

  眼看他还要继续说下去,世族的元老们早已面面相觑,卢太保更是连连咳嗽,以眼神向上座的永安帝示意。

  永安帝静了静,慢慢从龙座上站了起来,垂下眼睛道:“杨琮,你应该知道,此事无论真假,都关乎皇家体面,本该到宗正寺递上卷宗,等候查办。而你却闯到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朕不得不怀疑你的居心。”他向左右挥了挥手,“带他下去歇一歇,之后由雍王领同宗正寺审问。”

  杨琮震惊地瞪大眼睛,还未说话,却见方才在臣工中冷笑的那人走上前来,俯身道:“皇上明鉴,琮公子今日在早朝时这样毁谤穆王殿下,若是不当场盘问清楚,只怕传出去反而害了穆王殿下的声名。”他说着,幽幽叹了口气,“穆王府近日祸事连连,臣等实在为穆王殿下忧心,倘若他再被不明不白地栽上这欺君弑父的罪名,又该如何是好。不如让琮公子当着诸位把话说完,若确是诬告,岂不是保全了皇家体面,也不至于冤枉了穆王。”

  他话音刚落,另一人便上前道:“玉山兄说的极是,如今朝中人多嘴杂,知道的自然明白皇上的苦心,不知道的,说不定以为皇上是要包庇穆王,这欺君弑父的罪名可非同小可。倘若再以讹传讹,将此事传入无知百姓耳中,又不知要衍生出多少事端来,还是今日就在朝堂上问个清楚的好。”

  此人倒不是危言耸听,这些年太平盛世,百姓们闲来无事都愿意去茶楼听戏或是书馆听书。戏文评书里不乏那些针砭时事的故事,都将上位者扮得昏庸而愚蠢,让永安帝想起来就颇为恼火。他没好气地坐回了龙椅上,喝道:“杨琮,朕记得先皇叔当年是从马车上摔下,而后一病不起,你为何却说是杨玦谋害?”他问完,又冷冷道,“今日你若说一句假话,朕立刻铡了你!”

  杨琮微一低头:“臣弟明白。此事虽已时过境迁,可天理昭昭,这些时日,终于还是让我查明了真相。父王当年从马车上摔下,并非偶然,而是有人给驾车的马匹糙料中下了蛇蔓糙,这才致使马匹在半路发疯,酿成惨祸。”

  “你有何证据!”

  “我有人证。”杨琮沉声道,“只是这帮人身份低微,不便见驾。”

  “是什么人?”

  “是晋州山林中的山匪。”

  一听这话,众臣工不由又是一惊,有人问道:“此事怎么又和山匪有什么关联?”

  “这伙山匪便是先前悄悄跟着父王的车队,伺机在马糙中下毒的人。”杨琮道,“前些时候晋州安平县剿匪,招安了几个匪首,他们供认罪行时,便供出了此事。”

  永安帝一拍御案:“在安平县剿匪的是谁?”

  有人缓步走出,俯身道:“回禀皇上,是卑职。”

  永安帝定睛一看,却是御史台主簿温芷,他出身不高,先前被派到永安县任了半年县丞,而后正是因剿匪有功,又被调回了都城,此刻不由问道:“温卿,当真有此事?”

  温芷恭恭敬敬地道:“安平县招安的匪首所供之罪中,确有一项是受人所托谋害先穆王,听说他们这笔买卖收了雇金十万白银。”

  永安帝一惊,又问:“他们可曾招认,是受何人所雇?”

  “回皇上,这群山匪说是受一位叫做何衍的主顾所雇。”

  立时有人便道:“何衍,不就是如今穆王府的长史么?”

  而后,温芷又不紧不慢地道:“之后卑职率人查抄匪寨之时,另抄出几箱尚未花销的银两,银子和箱子上皆有穆王府的标记,这些证物如今都在安平县库府内封存。”

  “皇上!”杨琮连连叩首,“如今证据确凿,我父王确是受人所害,还请皇上做主。”

  永安帝显然大感意外,正拧眉不语,一旁的卢太保已站出来道:“琮公子,仅凭几个山匪的话,未免太过牵qiáng,更何况那山匪所供认的雇主也并不是穆王,你这不是含血喷人么?”

  杨琮抬眼看向他,低声冷笑:“谁不知道何衍是我三弟养的一条狗,再说父王遇害之前,正打算把王位传给我长兄杨玳。杨玦此时动手,分明是不甘穆王之位落入他人之手,他为此竟然弑父,岂不同畜生无异。”他说完,又道,“这两年杨玦窃夺了王位,又恐谋害父王之事败露,竟向我们兄弟下手。先是动用私刑鞭笞了牢狱中的长兄杨玳,而后又毒害四弟杨琰,害得他在定亲之日呕血晕厥,各位大人想必都有耳闻。”

  此事更是让永安帝诧异,他怔了怔:“竟有这等事qíng?”

  李玉山在一旁拧了眉:“此事还需查证了再说,玳公子是否被处过私刑,召宗正寺狱卒来一问便知。这位四公子么,他是如何中毒,恐怕还要问过他本人,”他说到这,神色为难地道,“可下官听说,前几日四公子被卫将军带离了王府,至今还下落不明,这可如何是好。”

  杨琮低头道:“我四弟如今便在穆王府中,皇上若是不信,尽管差人去瞧,只怕他再被杨玦折磨两日,便真的要下落不明了。”

  原先站在玉阶下神色漠然的太尉谢鏖此刻才抬了抬眼皮,他微微转过脸,向皇帝道:“先前与燕虞jiāo战,东胡人马损失惨重,拓跋信已心有不满,此刻对他只宜安抚不宜激怒,他这个外孙若是出了差池,只怕会让他得了由头,惹出事来。”

  听了这几句,永安帝更是光火,恼怒道:“传穆王杨玦前来见驾!”

  卢太保忍不住又上前一步:“皇上,此事还是再斟酌……”

  “皇上,”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却是在一旁站了许久的韩平,他微微低了低头,“有件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永安帝不耐地道。

  韩平静了片刻,道:“去年臣奉命出使燕虞,燕虞可汗见了臣便问起穆王殿下是否安好,”他抬起头,看向上座的皇帝,低声道,“从头至尾……甚至不曾问起皇上。”

  永安帝听了这话,几乎是勃然变色。

  “请皇上细想,四年前先穆王出事,得益最大的是谁?”韩平与皇帝对视着,慢慢道,“自然是燕虞。那时燕虞出兵占去西北都护府,两国正要议谈,却逢先穆王重伤不起,不能议事。致使我朝在燕虞人面前落了下风,从此年年纳贡,向燕虞称臣,大昭自开朝以来,何曾经历过这般耻rǔ。”

  “韩大人说的是,若非数月前一战,扬我国威,令燕虞人胆寒而退,只怕这称臣纳贡的日子还未到头。”又有一名臣工从人群中走出,正是太常博士刘适同,他官位低微,却不卑不亢,侃侃而谈,“这幕后谋害穆王之人,难保没收燕虞的好处。”

  “说起燕虞的好处,臣倒另想起一事,前不久大败燕虞敌军的卫将军,刚刚凯旋便被穆王送到了狱中,眼看便要斩首,”另一名绿袍官员道,“这穆王殿下怎么专做这些大快燕虞人的事,真是奇怪哉也。”

  此话一出,连卢太保也噤了声,毕竟私通燕虞这等大罪,谁也不敢沾。这殿堂中须臾之间风云变色,眼看已是暗cháo汹涌。

  却是李玉山又上前一步:“皇上,这里通外国之事可不是说着玩的,若没有证据,诸位大人仅凭猜测岂可妄下定论!”

  永安帝早已是怒不可遏,挥袖道:“传令羽林卫,即刻前往穆王府搜查,倘若发现同燕虞勾结的书信,立刻擒拿穆王。另将王府长史何衍逮捕入狱,务必拷问出当日买凶杀害先穆王之事。”他面色一沉,“此案关系重大,便jiāo由宗正寺,大理寺,刑部一同会审。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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