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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尽山河_蒟蒻蒟蒻【CP完结】(78)

  他说完,转头看向身后两个年轻的后辈,低声道:“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何要急着出兵,拓跋公如今xing命岌岌可危。倘若我们不能尽快结束此战,拓跋公一旦薨逝,不但战局会受到影响,东胡族内的局势也会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卫长轩神色凝重,“只是眼下仍不宜出战。”

  拔列炎眯起眼睛:“你还在等阿史那棘连给你传信?”他冷笑一声,“如今糙原上的规矩早已不如当年,背弃血盟的大有人在,你也不要太过当真。”

  “我并非是要等待阿史那棘连的消息,而是在等待战机。”卫长轩低声道,“正如拔列将军先前所说,对燕虞人来说,chūn夏之季绝不是动兵的好时候,他们和我们一样,不愿拖延此战。阿史那努尔佯装撤兵多半是想引诱我军深入,如今我们的兵力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就算勉力一战也绝无胜算,若是此时追击,只怕正中他下怀。”

  拔列炎没有否认他的推测,只是道:“那你想怎么样?”

  “请将军再等十日。”

  “十日?”拔列炎看向他,“十日之后,你有把握掌控战局么?”

  第68章 棋局

  建安城。

  墨雪阁临湖的水榭中,杨琰与温芷对坐在棋盘两侧,盘中棋子黑白分明,黑子占了大半边角,白子则在中盘,已有被围困之势。

  温芷拈起棋子下到盘中:“东九南十四。”

  杨琰按住面前的棋笥,眼睛望向温芷微微一笑:“兰郁从前还顾念我目不能视,让我几子,如今不但不让,反而步步紧bī,简直叫我走投无路了。”

  温芷眼睛只看向棋盘:“在下从前有眼无珠,不知公子jīng擅博弈,倘若再让,岂不是唐突了公子。”

  杨琰轻笑,拈了白子捏在手中,却迟迟没有置入棋盘。

  温芷微有些诧异,杨琰下棋时极少长考,更不曾像今日这般游移不定,他疑心杨琰的心思并不在棋盘上,便试探着问道:“凉州那边,近日好像不大太平?”

  杨琰捏着棋子笑了笑:“原本还不算糟,直到几日前我被封为西北大都护的消息传到那里,东胡的贵族们便开始坐不住了。”他说着,将一卷薄薄的竹纸推到温芷面前。

  温芷低头看了看,眉头轻蹙:“眼下这西北大都护只是空衔,并无军权,他们如此慌乱,想必还是怕拓跋公将家主之位也顺势传给公子。”他隐约有些叹息之意,“说来,不知道拓跋公的身体究竟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先前派去的两名御医已到了外祖府中,不过外祖年已老迈,拓跋显下的毒又险恶,只怕御医也回天乏术。”杨琰神色淡然地说着,“东胡八贵的兵马如今都集结在凉州,大约是等外祖一咽气,他们便要起事。”

  “他们果然已动了兵马。”温芷点头沉吟。

  此刻已是huáng昏时分,远远有鸽哨响起,水榭外散养的鸽群皆扑动翅膀,飞向哨声传来的方向。鸽群斜掠过夕阳之时,投下一抹移动的影子,温芷举头望向那群鸽子,低笑道:“这些消息泰安宫里仍然一无所知,公子事事抢占先机,也亏了这些传信的小东西。”

  杨琰也抬起头,望向鸽子飞过的方向:“这些鸽子还是韩先生带来的,起先远没有这么多,不过只有几只而已。”

  “其实我一直想请教公子,原先公子还不得势时,屈居深院之中,就算韩先生慧眼识珠有心辅佐,可这大昭广阔,公子又是如何从那些偏远之地寻人来传递消息的呢?”

  “早年无涯宰相为遏制外敌入侵,定策置下藩镇戍守,但终不能放任这些藩镇各拥兵权为所yù为,所以在各藩镇中布下眼线。这些眼线在军中大都任着不起眼的职位,然而各个直觉敏锐,见识不凡,皆是无涯宰相的学生。”杨琰说着,终于下了一子,微笑道,“兰郁此刻是否觉得,我并非jīng擅博弈,不过是有高人布好棋局,而后让我执子罢了,实是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温芷摇了摇头:“以无涯宰相的才学,穷尽半生心力所布下的局,绝不会随意jiāo给无知之辈,在下以为,他是思虑良久,才选中了公子。”

  杨琰以棋子轻叩棋盘,低声道:“那么兰郁以为,我这局棋下得如何,是否有负无涯宰相,还有你等的期望?”

  温芷微微一怔,他坐直了身体,垂下头道:“恕在下直言,公子这局棋,下得不妙。”

  “为何?”

  “我执黑,公子执白,原本便落于后手,中盘时又错失良机,未能及时断我后路,即使后来稍扳回些许局面,可如今却被困于一隅,再难翻身。”

  他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跟以往大不相同,杨琰诧异地挑起眉:“兰郁这是有事见怪于我么?”

  温芷退后两步,向他俯首:“在下不敢,只是心中惶恐。”他低声道,“前些时候右仆she李椎因谋反之事被贬黜,死于狱中。此事让世族大为震动,他们自然不肯坐以待毙,故而密谋出太常寺一案,说什么祭祀疏漏,有悖礼制。将公子手下大批官员逮捕,连适同兄也……”

  杨琰点头道:“我便猜到你要提起此事,此番太常寺一案,刘适同获罪入狱,受了杖责,几乎丧命。你同他多年挚友,自然为他不平。”

  “我不只是为了适同兄不平,而是担心太常寺一案只是开始,这之后他们想必还会用尽方法剪除公子的羽翼,直到除掉公子。”

  杨琰沉思片刻:“时至今日,是我走错了?”

  “公子从一开始便错了!”温芷摇了摇头,“若是按照我们原先的谋划,待杨玦被扶上宗正之位再披露其欺君弑父的罪行,扶持他的世族们自然会为此蒙羞,而不会像今日这般跋扈。公子走错了一步,其后自然步步受制,无法轻易与世族抗衡。”

  杨琰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那我后来,又走错了哪一步呢?”

  “公子选错了盟友!”温芷冷声道,“谢大人心思深沉,同公子志向大为不同,他这人不甘心屈从世族,却也不会甘心与寒士为伍,他要的是滔天的权势,要的是在朝堂中一手遮天。等白鹿馆气候已成,他门生众多,绝不会再依附于公子。公子如今为了对付世族,与他携手,其实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话音刚落,杨琰便忽然大笑:“你说我是与虎谋皮,怎就知道不是他在与虎谋皮?”

  温芷神色微变,扶住棋盘刚要说话,却见杨琰依旧带着笑,用手指点了点棋盘:“兰郁,该你了。”

  他低头看向棋盘,心中不由一凛:“这……”

  从枰内局势看来,杨琰的棋路并非游移不定,只是布局太深,直到此刻才显出端倪。温芷对着棋盘怔忪良久,神色渐渐凝重,他低声道:“公子,我输了。”

  杨琰挑起眉毛:“眼下胜负未分,你便认输?”

  温芷苦笑:“眼下虽胜负未分,可十步之内我必要被公子困死,不如早些认输。”

  杨琰摇头一笑,推开棋盘,他双瞳如水,光彩灼目:“兰郁,现在你应该明白,无论我是后发受制,或是错失良机,都不重要,只要这局棋最后赢的是我,那便够了。”

  永安七年,六月二十四。深夜。

  盘门关高大的城墙安静地伫立着,跳动的火把在城头投下暗影,如同匍匐在黑夜中的巨shòu。此时已过了三更,值守的士卒们渐渐显出疲倦,各个眼皮沉重,不自觉垂下头打起盹来。城墙最高处悄无声息地坐着一个人,这西北边陲的夜在盛夏时节仍然出奇地冷,那人的身侧没有燃篝火,身上的皮甲已结了一层薄霜。他在这寒冷的夜里轻呼出一口气,缓缓活动着手指的关节。

  “我记得今夜不是轮你值守吧,怎么又上城来了,放不下心?”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带着点浅薄的笑意。

  卫长轩也不回头,只望着前方道:“心里乏得很,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当然睡不着,你跟拔列将军许了十日为期,今天已经是第七日了。”尉迟锋大喇喇坐在他身边,两脚伸出挂在城墙上,闲闲地晃了晃,“要我说,阿史那努尔说不定也乏了,他先前攻下甘州已大肆劫掠了一番,如今丢了一座空城也不算什么,说不定真的带兵回牙帐去了。”

  “不会。”卫长轩摇头,“这两日已经有动静了,苍羽原上有骑兵踏的痕迹,大约千余人,像是燕虞的前锋轻骑。”

  “唔,”尉迟锋点了点头,“要是阿史那努尔真的来了,你打算怎么办?那位王子殿下可至今没有传过消息来,要你这么面对面同阿史那努尔打一仗,你敢说会赢?”

  卫长轩无奈地笑了一声,他眼底有些泛空:“其实我心里没底得很,总觉得这一战像是一场豪赌。”

  尉迟锋诧异地看向他:“豪赌?”

  卫长轩叹气道:“你是知道的,我先前所经历的那几战虽略有功绩,可都不是两军的正面jiāo锋。这次独自领了这么多兵马,心里真的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尉迟锋一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别担心,原先虽然你领兵都不多,可我能看出来,你是带兵打仗的料,若非如此,拔列将军也不会放心把全军调度jiāo给你。再说,这次是输是赢,我们都会陪着你的,你绝不是独自一人。”

  卫长轩收回望向前方的目光,回身看向尉迟锋,低声道:“多谢你。”

  “谢什么。”尉迟锋摇了摇头,目光向下,看到卫长轩腰间的佩刀,不由“咦”了一声,那刀的刀镡是镂空的,嵌着云雷纹,很有几分眼熟:“这刀是陈绍从前的那把吧?”

  卫长轩伸手抚上刀柄,轻轻点了点头:“是。”

  尉迟锋也伸出手,和卫长轩一起握住了微凉的刀柄:“他……依旧和我们在一起啊。”

  “报——”忽然一支火把照耀在他们身后,亲兵大步跑到了城墙的顶端,“二位将军,有急报!”

  “何事?”

  “燕虞大军没有北渡库伦河,而是从西边绕道回返,如今已到了苍羽原。”

  卫长轩和尉迟锋同时对视,眼神中都是“果然来了”。

  “还有,”亲兵微微皱眉,“方才斥候回返,还带来一个老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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