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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鬼张三_张宝瑞【完结】(27)

  张三惊得张大了嘴巴:“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王媛文嘴一瞥,俏皮地说:“勉入尼庵暂栖身,我这是缓兵之计。”原来王媛文有个姑姑住在附近,八国联军入北京后,她正在姑姑家,没有来得及跟父亲出走,于是混入白衣庵,藏在地窖内。刚才他和白衣庵的尼姑到智化寺运粮,回庵后发现了张三。

  王媛文道:“张三爷,你跟宛八爷等人救出西裱胡同的被囚妇女,此事已轰动京城。可是如今在天坛还关押着几千妇女,这事可怎么办?”张三道:“天坛驻扎着大批美兵和英兵,还配有大pào,如果没有相当的兵力,是无法救出那里受难的姐妹的。”王媛文道:“我倒有一个主意,就看三爷有没有这个胆量?、张三盯着王媛文道:“你有什么好点子?”“联军统帅瓦德西近日跟名jì赛金花打得火热,正住在中南海的仪銮殿里,因为瓦德西的统帅部就在那里。你要能说动赛金花,劝她说服瓦德西放了天坛被囚了中国妇女,岂不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张三想了想,说:“我见赛金花那婆娘风骚得很,未必能帮这个忙。”王媛文笑道:“那就要看三爷的手段了。”

  更已深,夜已沉,北京城归于一片沉寂。此时已是初chūn时节,天下起细雨,忽晴忽落,把空气洗得怪清凉的。北京的四合院里,桃花开得最早,淡淡的粉色在风雨里摆动,发出声响,象哭泣,象叹息,又象是哭诉,好象柔弱的小姑娘,打扮得简单而秀气,有满腹的委屈事。大街小巷,杨柳的柔条很苦飞似的聊为摇摆;灰色的云好象懒婆娘的围巾,遮住了皓皓明月。冬雪早已消融,光luǒ、cháo湿、温暖的土地从雪衣下面袒露出来,满怀着希望。它休养了整整一个冬天,希冀着不再看到人世间的恐惧,满怀着新生的渴望。但是一阵阵沉重的皮靴声,使它颤栗,仿佛踏在它的胸口上,于是雨水也就是它的泪水,从屋檐上象珠帘似的滴落下来,在地上叩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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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混混张三爷哭坟 避烈焰瓦德西逃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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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南海内,也同样发出这样的声响。在金代这里是离宫的西园,叫西华潭。元世祖忽必烈迁都后,改建中都城为大都城,这里成了皇宫的西内。明人改为太液池,又称金海。清代,南海、中海、北海,统称为西海子,列为禁苑。中海与北海以金鳌玉桥为界,中海与南海以蜈蚣桥为界。慈禧重修西苑竣工,中南海成了她听政游乐之所。仪銮殿位于中海西门内,建于光绪年间,是慈禧的寝宫。八国联国入北京后,联军统帅瓦德西将此地做为统帅部。晚读轩主人曾有诗曰:“十年紫陌逐芳尘,眼底风光日日新。一曲霓裳天上乐,后宫闲熬白头人。”

  张三绕过洋兵的重重哨所,来到仪銮殿前时已是很晚。他倚着窗口朝里一望,见赛金花身穿薄薄的湖蓝色旗袍,斜躺在沙发上,脸上涂着重重的脂粉。另一沙发上,有个五十多岁的德国将军叼着香烟正与她jiāo谈。张三想:那个德国将军一定是瓦德西了。

  赛金花轻佻地一翘腿,说道:“瓦德西先生,想我们在欧洲相会时,你滔滔不绝,絮絮不休,纵论世界风云,使我都听呆了。”瓦德西扔掉烟头,顺手拿起一串鲜灵灵的荔枝,往嘴里塞了一颗,说道:“我不过是小题大作,是想讨你的欢心,邀你这个东方美人跳舞,我与你相处的那段时光,使我终生难忘。”赛金花嫣然一笑,用纤纤玉手拢了拢秀发:“现在咱们这段时光难道不能使你失魂丧魄吗?”瓦德西道:“战火中偷qíng,心qíng总是不能安宁。你别看联军在北京城里作威作福,但是一看到你们中国老百姓那一双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我就从心里发抖。我是一个喜欢历史的军人,要知道,没有任何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是靠武力征服的!我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远离祖国,来到东方征战,感到落泊、凄凉、寂寞,没想到今生今世在北京城里能再次见到你。那天,那个军官向我报告说在一座小楼里遇到一个会说德语的中国贵妇人,我一时惊呆了,没想到是你,我从没有听过赛金花这个名字,我记得那时的名字叫傅彩云。”赛金花咯咯笑得更响了:“曹梦兰、傅彩云、萧兰兰、赛金花、赛二爷都是我。我问你,你那时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官,怎么当上了统帅?”瓦德西得意地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那锦盒jīng致漂亮。他打开锦盒,里面现出一个东西,上面刻着“帅笏”二字。瓦德西笑道:“还不是靠我心毒手狠,作战勇敢,杀人如麻、德皇才把这个帅笏授予了我。”赛金花凑上前去,把那帅笏放在手心里掂了掂,赞叹道:“还是金的呢。”瓦德西把帅笏放进锦盒,又装进抽屉内,嘻嘻笑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在慈禧这龙chuáng上再睡个好觉,明日一早我还要召集联军统帅会议,商议接受慈禧赔款之事……、说着挽着赛金花那雪藕似的双臂,来到chuáng前。赛金花脱下湖蓝色的旗袍,露出粉白如苏的身体,她风度翩翩地转了一个圈,如醉如痴地说:“我一生最爱的就是你这种出类拔萃的军官。我在欧洲的那个舞会上第一次见到你就心旌摇dàng,不能自持,但命运使我们刚刚邂逅就分离了,没想到如今又遇上了你……”瓦德西听到这里,被深深地感动了,他满脸都是泪水。一踏上中国的国土,他的心就发抖,他生怕埋在这古老陌生的国家。看见他的士兵杀死的那一个个尸首,面对那一双双充满仇视的眼睛,此时此刻,他是多么需要一个懂得西方语言和生活方式的女人的宽慰啊!他张开双臂,qíng不自禁地抱起赛金花,在屋内兴奋地转着,转着。猛地,他把她象小jī一样扔到龙chuáng上,然后象恶鹰一般凶狠地扑了上去……

  张三此时已来到仪銮殿西侧的一个神厨,他想放火,趁乱盗走帅笏,以救天坛妇女,没想刚进神厨,只见一个人影一闪,紧接着烈焰飞腾,已有人放火。火仗风势,风助火威,不一会儿,映红了半边天。伏銮殿内龙chuáng上,正在鱼水共欢的瓦德西和赛金花顾不上穿衣服,赤luǒ着身子从chuáng上滚下来。瓦德西抱起赛金花,从窗口跳了出去……

  这时,一队队洋兵闻讯赶来,有的救火,有的救人。瓦德西抱着赛金花急忙避到旁边的紫光阁内。瓦德西猛然想起帅笏,忙叫洋兵去抢。洋兵们冒险闯进仪銮殿,打开抽屉,帅笏已经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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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获帅笏叹服信义 同命相怜饮酒论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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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銮殿的这把火,烧死了一名德军提督,瓦德西和赛金花侥幸活命,他们惊魂未定,暂住紫光阁内。瓦德西丢失了帅笏后,焦虑不安,觉得在德皇面前不好jiāo待,在七国统帅面前也丢了面子。这几日他没有出门,每日与赛金花在园内借酒浇愁。

  这一日晚上,瓦德西和赛金花正在紫光阁内长吁短叹,chuáng下猛地爬出一个人来。赛金花见这人高高的个子,穿一件黑布褂,有些面熟,不禁唬了一跳,慌忙躲到瓦德西身后。瓦德西伸出手就要掏枪,却被来人那柄宝刀横在脖颈上。那掏出一个锦盒,正是装有八国联军帅笏的那个锦盒。

  瓦德西叫道:“你别杀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藏的金银财宝价值连城。”来人呵呵地笑道:“我不但不杀你,而且还要把这只锦盒还给你……”瓦德西一听,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磕头如蒜:“你要什么财宝?”来人缓缓道:“我只有一个请求。”“是什么?”瓦德西和赛金花几乎是异口同声。“让你下一道命令,放了关押在天坛的妇女,放她们安全出城。”瓦德西连忙点头道:“我一定照办。”来人道:“如果你明日放了那些妇女,那么这个锦盒就会在明日晚上出现在你的办公桌上。”

  第二日,瓦德西果然下了一道命令,让驻扎在天坛的美军和英军释放了那些受难妇女,妇女们下午便陆续出了北京城,晚上瓦德西在紫光阁附近埋伏了重兵,他决心抓住那个使他大为羞耻的中国人。

  紫光阁在宝光门北,明武宗时叫平台。台高数丈,上建huáng顶小殿,左右各四间,覆盖huáng瓦;接栋稍下,覆以碧瓦,南北垂接斜廊;悬级而上,面若城墙壁,下临she苑以观she,此处以后又称紫光阁。每年五月明代皇帝在此观龙舟,看御马监勇士跑马she箭。明代诗人文征明曾专门写诗颂道:“日上宫墙飞紫埃,先皇阅武有层台。下方驰道依城尽,东面飞轩映水开。云傍倚疏常不散,鸟窥仙仗去还来。金华待诏多头白,yù赋长杨愧不才。”清代沿用紫光阁旧名,在门前种植桃杏,芒香满园。康熙年间,每逢八月十五在此召集二旗侍卫大臣比武论箭,“队引花间入,分柳外催。”乾隆年间,清兵南征北战,屡战屡捷,乾隆皇帝便在阁内绘功臣图,刻御制诗。以后每逢正月十九日,清代皇帝便邀集群臣进紫光阁,设宴款待,炫耀武功。

  瓦德西在紫光阁斜朗两侧及阁内埋伏了神枪手,又在she苑内布置了火pào,专门等候张三。

  时值夜半,仍然见不到张三到来,瓦德西有些困倦,便携了赛金花到紫光阁寝宫内。他先令卫兵搜查了整个寝宫,并未发现可疑的迹象,桌上也未见到那个锦盒。瓦德西心想:我心是被那个人骗了,他见天坛的妇女已放,怎么还会把帅笏还给我呢?如此失信的人到处都有。恍惚中他倚着赛金花睡着了。

  一阵香风拂来,那是园中红杏的清香。瓦德西从梦中醒来。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只见赛金花已睡在一边,嘴里说着梦话,他喊了几声卫兵,两个卫兵悄悄而进。“发现那个人了吗?”瓦德西问。卫兵道:“什么动静也没有。”瓦德西瞅一眼桌上,啊,桌上放着那个锦盒。他欢喜若狂地扑过去,把它放到胸口,颤抖着打开了盒盖,只见那颗金灿灿的帅笏端放其中。他脸一红,暗自叹道:“天下竟然还有这么讲信义的中国人……

  原来张三并没有走远,他在仪銮殿顶凿了一个窟窿,躲进天花板中。白日他听见洋兵向瓦德西报告已放了天坛被囚的妇女,因见瓦德西在周围布置重兵,一直没敢出来。半夜中,张三撕下一根布条,将锦盒系好徐徐放在寝宫内的公办桌上,然后溜之大吉。

  张三救了天坛被囚妇女后,心中宽慰许多,可是如今他却无家可投。由于张三的宅院也被洗劫一空。这几日他变换衣装,夜行晓宿,时而宿在荒庙,时而宿在王府一隅,躲避着洋兵的追捕。他想起‘大刀’王五、‘眼镜程’程延华以及于纪闻、于云娘父女俩、杨班侯等好友,也想到了张策、李存义、李瑞东、尹福等见义勇为的武林朋友。唉,天底下象我张三这样的人不计其数,他们有的慷慨就义,青史有名;有的默默而死,未留姓名;有的背井离乡,参加反抗黑暗的斗争;有的受尽屈rǔ,勉从虎xué暂栖身。我遇到的这点挫折和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还想到了宛八爷、‘小影壁’、‘小银枪’何六等跤场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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