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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慈禧_张宝瑞【完结】(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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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归喋血记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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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西安时,趁太后忙着办理庚子事变善后事宜的机会,他常带着王商等贴身太监悄悄溜出宫去,随便在城里或乡下闲走,处处留心察看民qíng,有时在酒楼茶馆坐上半天,毫无拘束地与人闲聊。

  种种民间寻访,使他认识到朝廷无论是吏治、赋税、教育,还是征兵、练兵等方面,都有许多亟待改善的地方,他那一颗泯灭的雄心,又升腾起来,必须振作起来,他相信有朝一日掌握实权,他可以给老百姓减少许多痛苦,他能够做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样有作为的君王,在帝王史上留下光辉灿烂的一页。

  但是光绪一想到慈禧,就记起她那对yīn森森的眼睛,就像两口深井,闪着蓝幽幽的光。他又想到李莲英、荣禄、袁世凯这一班人,他们就像魔影一样缠绕着他,像走马灯一般在他四周转。

  一想到这里,他又黯然失神。

  光绪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光绪正睡间,忽然被人叫醒,抬头一看,是个头戴方巾的书生,他身穿沉香色夹绸直缀,粉底皂靴,手持白纸扇。

  “你是谁?”光绪睡眼蒙眬地问。

  “你熟读经史,怎么连我都不认识?我是唐朝的卢生,我曾在这里做过huáng粱美梦。”书生惊讶地说。

  “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我是个读书人,一肚子书灰,不会舞枪弄棒,不做刺杀之类的粗举,皇上不要害怕。”书生淡淡地笑着。

  “你的梦有意思吗?”

  “有的梦有意思,有的梦没意思,我做的梦自然有意思。”

  “要是好梦,自然愿留在梦里。”光绪痴痴地说。

  “你要愿意做好梦,我带你去做,你不要忘记这是huáng粱镇。”

  “但愿能梦见珍妃。”

  卢生带光绪逶逶迤迤来到一个去处,两侧的豆麦发出清香,令人甜醉。夕阳留连石枫枝上,枫叶醉红了脸。有个小小的山村笼罩在金色的霞光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笛声,婉转,悠扬。

  光绪随卢生进了村,只见尽是疏疏落落的糙顶泥墙小房,家家都没有篱笆。卢生带他走到一个院前,板门虚掩,院内一棵老白果树,粗大的枝桠伸出院来。

  两个人走进院,房后有一株古老高大的槐树,枝叶茂盛,像一团墨绿色的云彩。

  正面三间正房,斜面有两间半小南屋,沿东西两墙各栽着一排高大的向日葵,叶子足够蒲扇那么大,那一盘盘的大花轮,比脸盆还丰硕,杏huáng色的大花瓣,从边沿上往外翻卷着,好像一群幼儿的小手。屋檐下挂着几串红辣椒,红得耀眼。

  “谁呀?”屋内传出一个少妇的声音。

  光绪听了有些耳熟,急忙小声问卢生:“这是谁?”

  卢生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光绪迈进门槛,一只懒散的大huáng狗缩睡在角落里,一个大灶正呼呼冒烟,灶口火焰翻卷着,火舌四蹿,灶上有个大锅,盖着笼屉。

  闪出一个少妇,土huáng的瓜子形脸庞镶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等身材,穿一身合体的黑布衣服,脚穿一双青布鞋。

  “怎么?珍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光绪见了,惊得后退几步。

  那少妇正是珍妃,她见了光绪,也惊得像触电一般。一会儿,她镇定下来,拢了拢秀发,将光绪让到屋里。

  两个人默默地坐在土炕上,中间隔着一个红漆炕桌,桌上有两个碎边的茶碗,旁边摆着一叠烟叶。

  还是珍妃打破了这长时间的沉寂:“皇上过得好吗?”

  光绪不自然地搓着双手道:“跟丢了魂似的,怎么能好呢?你不是被太后丢进那口井里了吗?”

  珍妃叹了一口气:“哪里,太后本想带我走,但我执意不走,我但愿我死在京城里。太后见说不服我,便对我说:‘国难当头,皇族逃命要紧,我不愿跟你多啰嗦。你不愿逃命也可以,但不能再以皇妃身份出现,免得你被洋人抓住,污了身子,对朝廷的名声不好,你也不要来再惊扰皇上,我把一个宫女投入井内,就对外说把你投入井内,借以遮人耳目,自此你就隐姓埋名,我可以饶你一命。’我答应了,于是乔装混出皇宫,藏于源顺镖局义和拳团部,想与义和拳众与洋人决一死战。谁想洋兵势大,义和拳败退下来。于是我随着义和拳南撤,路上又遇到洋兵截杀。一个洋兵还认我是红灯照,抓住了我,把我带到高粱地里想污rǔ我,正在他动手之时,有个赶车的车夫恰巧正在旁边方便,他听到我的喊叫,冲过来用石头砸死了那个洋兵,把我救了出来,然后用骡车一直把我带到这里,这里是他的家。我见这车夫老实厚道,勤俭善良,第二年便嫁给了他……”珍妃说到这里,脸微微泛红。

  光绪一眼看到炕头上睡着一婴儿,红红的脸蛋,稀疏的头发,睡得正香。光绪怒从心起,大声道:“你是个负心的妇人!”

  珍妃一听,眼泪刷刷而下,用衣角拭泪道:“我怎么算是负心呢?你是当今的皇上,可是如同木偶,只是一个影子皇上,你被皇太后囚禁瀛台,我也被打入冷宫,我们每日不能见面,就这样空熬到老,还有什么意味?再说皇太后也不会放过你,她日日夜夜地算计你的xing命,你如同一只孤零零的小鸟,关在金丝笼里,身不由己,身为皇帝,又不能行皇帝之权。我日日夜夜守着你的空影子又有何用?我当你的妃子,遭到那么多女人的嫉妒,可谓‘树大招风’,时时刻刻不得安宁,还要学防人之术,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百年,每日提心吊胆地生活,人生又有何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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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归喋血记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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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妃悲悲切切正说着,忽然闯进一个袒露上身的小老头,手里握着一根短烟袋,一脸苍白的连鬓胡子,穿着一条露出烂棉花絮的裤子,那个肮脏相,就像是从煤灰里拣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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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归喋血记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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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妃停止啜泣,站起来说:“这就是我的丈夫。”

  光绪一见,气得差点晕过去。

  小老头见自己婆娘在哭,一把揪住光绪道:“你是哪儿钻出来的小白脸,竟敢调戏我的婆娘!”说着,抡拳便打。

  光绪急忙辩道:“我是当今的皇上啊!”

  小老头一听,勃然大怒,叫道:“你若是皇上就更该打,你已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还来调戏我的老婆,在皇宫是你说了算,在这屋里是我说了算。皇上怎么样?皇上也是人,再说你这个皇上是祖宗传下来的,还不像人家刘邦、李世民、朱元璋是靠自己的本事打下来的。”小老头愈说愈怒,接连又给了光绪几个耳光。

  这时,卢生走了进来,对小老头道:“当家的,别打了,他真的是皇上,他是你老婆的前夫,人家是到咱huáng粱镇做梦来的。”

  小老头听了卢生这一席话,怔怔地问珍妃:“大侄子说的话可是真的?”

  珍妃的眼泪像珠子般落下来,点了点头。

  小老头朝光绪拱拱手:“对不住了,我卢大不是那种不讲qíng义的人,我到外头走动走动,给你们一个叙旧的机会,可是你要把我老婆拐走,我的拳头可不饶你,你就是钻到皇宫里去,我也要把你掏出来。”

  小老头是个直脾气人,说完一跺脚出去了。

  卢生朝光绪、珍妃说道:“你们一别有两年多,也该好好叙叙,我不打扰了。”说完,飘然而出。

  珍妃默默地坐在chuáng头,显得局促不安。

  光绪也坐在chuáng头,他对珍妃说:“过去不是一个甩得掉的包袱。”

  珍妃点点头,半天才说道:“拥有一两银子的人有一两银子的快乐,拥有百万银两的人有百万银两的烦恼,我虽居蓬门秋糙,琉窗细雨,夜夜孤灯,却了却许多烦恼。”

  光绪叹道:“与其花时间和jīng力去凿许多浅井,不如花同样的时间和jīng力凿一口深井。”

  珍妃抬起美丽的面庞,注视着光绪,缓缓地说:“宽宏大量是一种美德,它是由修养和自信、同qíng和理解组成的。一个宽宏大量的人能给人留下许多美好的记忆。”

  光绪不说话了,他呆呆地打量着这间简陋的房屋,一个破旧的衣柜,两个缺腿的木凳,地上杂物láng藉,壁上遗留着一道道雨痕。

  光绪感慨地说:“珍儿,你就生活在这样一种环境里,我叫工匠给你们建造一套房间吧。”

  珍妃摇摇头,说道:“虽然简陋,但乐趣无穷,人只要卸掉了一切包袱,其乐无穷。你风尘仆仆来到这里,一定饿了,我给你煮一点小米粥吧。”

  光绪刚要拦阻,珍妃已来到中屋,抄起一个水瓢,在一个口袋里挖了些小米,然后打开锅盖,取出蒸好的窝头。她又把大锅刷gān净,倒了清水,把那瓢小米倒进锅内,然后盖上锅盖。

  光绪看着珍妃这些麻利的动作,感慨两年前的皇妃竟然改变为一个家务缠身的乡村少妇。

  这时,只听门外有人高叫:“洋鬼子进村了,洋鬼子进村了!”

  光绪一听,腿一软,瘫在地上。

  光绪醒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这时天已微明,光绪只觉脑袋发沉,伸手一摸,额头发烫,浑身有些发抖。

  光绪皇帝真的病了。

  李莲英请来御医,御医给光绪号了号脉,又摸了摸光绪的额头,沉吟不语。

  李莲英问御医光绪得了什么病。

  御医缓缓说道:“胃有虚火,饮食不周,气积于胸,抑郁太久,又遭风寒和惊悸,病得不轻。”

  御医开了几服药,李莲英吩咐一个太监随御医去取药,拿过药单看了看。

  光绪已经睡熟,口中喃喃梦呓。

  尹福见太监熬了药,将药罐放在桌上。太监见药滚烫,用嘴轻轻chuī着。

  尹福望着光绪苍白瘦削的脸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隆裕、瑾妃也过来探视光绪,瑾妃眼睛哭得桃儿一般。隆裕把手轻轻按在光绪额头上,光绪醒了。

  光绪睁开眼睛见到瑾妃,发疯般地直起身子,大声叫道:“珍儿,珍儿!”眼泪簌簌而落。

  尹福知道他又思念珍妃了。

  瑾妃走过去,用两只纤纤玉手攥住光绪的双手,只觉他两手冰凉。

  “珍儿,你不能离开我……”光绪将头偎到瑾妃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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