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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_晓渠【完结】(15)

  “赶车的谁呀?”红地走在江道远跟前,小声问,“靠得住吗?我有话问你。”

  “说话的时候支开他就行了,走吧!”

  马车晃晃悠悠穿过胡同,车里本来坐在对面的江道远一挪屁股,坐在红地身边,伸手将他往怀里一揽:“你不生我气就好,这几天我都上火了,不知如何哄你才好。”

  “还用哄?你不气我我就烧香拜佛了。”红地回了他一句,却也没什么怒气。

  “我哪敢的?本来还想着,你不管事了,以后可以日日陪我呢!”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红地鼻中一嗤,却忍不住笑起来。

  到了店铺的地方,江道远打发了赶车的,让他去一边儿等。看铺子估价钱,江道远在行,他四处略看了看,又问了红地卖家要的什么价儿,便胸有成竹地告诉他,回头他找人和卖家去谈。

  铺子临街,此时空无一人,两人顺楼梯上了二楼,江道远推开窗户,阳光洒了进来,开chūn了,天气回暖,风也是伤人不伤水的,屋檐上剩的些积雪融化了,沿着灰瓦鎏儿滴答地淌。

  红地见周围无人,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跟乱党扯上关系了?”

  江道远一楞:“你听谁说的?”

  “年前,罗苇常拿了本名册来,里头记着经你手的一笔盐款,是怎么回事?”

  江道远伸手关了窗,又朝门外瞅了瞅:“他哪里弄的?”

  “你别老问我!”红地冷脸,有点生气,“先把我的问题答了!”

  “这事和我没关系!你别听他说风就是雨。名册在你手了?”

  “他手里还有没有别的,我就不敢说了。你是怎么扯进去的?”

  “不是我,我疯了不成?”

  见他犹豫不决的模样,红地心里有了底:“是不是你二叔?”

  “唉,你就别管了,这事我去处理。”

  “你能处理明白?”红地说,“罗苇常可是用那个换了陶荆的卖身契,说陶荆的后台他得罪不起。”

  “是荆哥儿?”江道远似乎松了口气,“那倒没大碍了!不就是个卖身契吗?你留着也没用!”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荆哥儿这段日子躲在哪儿,你都知qíng,却没告诉我?”

  江道远圈住红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别老是信不着我,这京城权贵的圈子说大不大的,荆哥儿大概攀附着谁,我也大概猜得出来,可具体藏在哪里我确实不知道。”

  “他是死是活我才管不着,你这事儿倒是弄gān净了,别给人讹上,趁机抄了你们江家!”

  “嘿,”江道远心宽似大海,“家给抄了,我就住你那儿!你养着我呗!”

  “我呸!这话你也恬脸说,你怎么不顺便把你那群婆娘都带来,由我一并养得了?”

  “你若愿意,我就以身相许了!”江道远笑着将手伸进红地的袄领里,那一片温暖肌肤,熟悉又眷恋。

  “你说点儿正经的……”红地儿冻得一哆嗦,伸手就要把他扯开,却被江道远紧紧抱住。

  “看见你,我就正经不了了,”江道远的嘴巴围攻上去,“红地儿,我想死你了!”

  衣物扔地满地都是,唯独两件厚袍糙糙铺一起,垫在身下,江道远压着红地,缓慢而有力地律动,辗转,呻吟,十指绞缠,qíngyù烹起的温暖传递在紧紧连接的身体之间……

  第30章

  马车晃悠悠,赶上集市,走不快,到最后被迫地停下来,传来震耳yù聋的唢呐声,梁红地掀帘一看,正瞧见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走过,模样还算英俊,看来家中条件尚可,迎亲的队伍长着哩!

  “新郎官可够神气的!”红地儿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江道远凑上去看了眼,撇了撇嘴:“六爷迎亲那天,这北京城里不知得挤成什么样。”

  “什么?”红地回眸问他:“哪里传的?”

  “宫里传出来的,说皇上亲自为他指婚呢!”

  “六爷应了?”

  “六爷那牛脾气,不好说。”江道远说着笑了,“亲王府这两年为了他的婚事,着急上火着呢!”

  红地哼了一声:“你倒学学人的牛脾气?你都不用别人念你,自动自觉地一门门地往回娶。”

  江道远闻出酸味,连忙哄他:“那都是壮门面的,男人不能无后不是?到现在没一个给我生出儿子的……这帮婆娘,就是嘴上厉害,到关键时候,没一个有用的。哪象你,时时刻刻想着我,帮着我!红地儿,我这辈子怕是离不开你了!”

  “你再敢在我跟前儿油嘴滑舌,我就把你的嘴fèng上!”红地嗔怪地瞪他一眼,心里却舒坦着。

  江道远更是伸手搂住他,将车里一件棉袄给他披着:“下个月我去江南办货,你跟着我去吧!这些年,你给‘秋海堂’绊着出不了远门,如今清闲了,跟我游山玩水去!我呀,每到个好地方,就总想着,要是你在我身边儿就好了!”

  “哪个要跟你车马劳碌地奔波?”

  红地嘴上这么说,人却整个依偎在江道远怀里,就着他的肩膀,有点昏然yù睡了。迎亲队伍过去,街上宽敞不少,车厢里两个人抱得紧了,嘴巴又粘在一起,玩乐起来。

  这日在裴玉亭的院子吃饭,红地和雪卿都在,席间三郎来把雪卿叫走了,说是有紧要的事等他。雪卿一走,裴玉亭算了算时间,心里琢磨着,该不是毕荣又来找了吧?

  虽没说出口,红地却猜到他的心思:“你又瞎cao什么心?该不是王爷那里又给你传了什么话,六爷顶撞皇上的罪,莫非也要记在雪卿头上?”

  “他怎么会和我说这些?”裴玉亭叹气,“我也是为了雪卿好。”

  “为他好,就别总耳提面命地念叨他,他不烦我都烦了。再说,六爷盯着他,跟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雪卿不理他了,他就能老实回去娶亲?”

  “这世道,豪门公子,王爵贵族的错,哪里有人肯承认?怪来怪去,这不是还都落在三教九流的头上!你偏是个死心要争的,争来争去,还不是一场空……我是不想雪卿重蹈咱俩的覆辙。”

  “他走哪条路,都是命,你说也没用!”

  有人送上暖手的茶,一开壶,满室芬芳。窗外稀疏下起chūn雨,敲上窗棂,轻盈如梦,这光秃秃的天地,终于是要破土泛绿,雨声潺潺,伴着远处隐约而来的丝竹,两人沉默中,渐渐,想得远了。

  烟花三月,红地随办货的江道远去了江南。雪卿纠缠在毕荣的温柔里,应也不是,推也不是,难以自拔着。胡同里,又多了一家相公堂子,就在“秋海堂”斜对面,本来叫做“知悦堂”来着,结果似乎给人买了去,换了大门面,院墙也翻新了,气派得很,红布盖着招牌,似乎择日就要开张。

  雪卿这日出门回来,坐在马车里,经过那里时,赶车说了一句“哟,开张了!”,他连忙挑帘一看,日头底下“试chūn堂”三个金字,格外招摇,雪卿眉目渐开,终于想通这老板是谁了。

  “试chūn堂”的老板果然是陶荆。这人消失半年回来,终还是做了当家的主子,将堂子开在对面,充满对“秋海堂”新当家的挑衅意味。雪卿没把他放在眼里,却是庞姨嘴里磨叽“这名字如此yíndàng,倒是衬他。”雪卿听后反笑,他想这样也好,既然挨得这么近,去年那顿打就不会白挨了。

  三郎进了雪卿的院子,正看见门口跪着琉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见他来了,抬起脸,楚楚可怜地求他:“三郎帮帮琉珠,在爷面前求几句,琉珠不是故意的,以后不敢了!”

  琉珠是梁红地买的,雪卿当家以后才带他出来,他人聪明,面相也不错,找他的客人一直不少。但他心眼儿多,凡是爱算计,在相好的客人面前,爱搬弄些是非……这些是雪卿顶烦的,早想着办他,偏琉珠以为雪卿不比红地狠毒,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果然前日里,因为一件小事,被雪卿揪出来。雪卿为人确实和红地不同,但这院子没一个人会说他比红地容易随和的。雪卿嘴上不刁狠,但心里拿了主意,就不给人机会的。琉珠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爷是不想琉珠好了,就算表面上风和日丽的,这以后,琉珠怕是接不到好客人的。

  三郎让琉珠回去:“爷身子不好,说不见你,你跪着他也不会见!”

  琉珠梨花带雨,故做心中没底,他知道三郎是爷跟前的红人,自然不会轻易离去,低声哀求:“这院子里,爷就听得进三郎的话,三郎若不帮,琉珠就没指望了!”

  三郎皱眉,心里也不乐意,早gān嘛去了?以爷的脾气,你便是磨破嘴,跪破膝,也是无济于事。只好在他耳边说:“回去吧!一会儿爷来气了,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琉珠脸色一变,似受惊吓,yù言又止,见三郎冲他使眼色,明白爷看来心qíng不济,谁说都无用,只好叹气走了。三郎见他单薄身影出了院子,想到这琉珠的好日子是过到了头,也难免有点恻隐。可他无法责怪雪卿,爷是当家的,若不狠心决绝,如何管得住上下百十口人的?

  雪卿此时正歇歪在炕上,闭目养神,面色略显憔悴。三郎从立柜里拿了条毡子,悄声走过去,盖在他身上,虽然动作轻微,雪卿还是醒了,见是他,“嗯”了一声。

  “他走了?”

  “是,刚走。爷怎不回屋歇着?”

  “我想着看会儿书,却赶上那不长眼的……”雪卿没说完,也没想继续说下去,“晚上谁来?有帖子递来吗?”

  “彭大人捎了口信,说晚上过来。”

  雪卿知道彭白坊今日忙得不可开jiāo,如今又突然说要来,自然是为了毕荣那冤家。上次毕荣喝多了酒,在他跟前耍脾气,两人闹腾好几天没说话。他这几日身上也不好,闭门不见客,听前面说,毕荣来了两次,也没拉下脸到后面来找他。但彭白坊和“秋海堂”关系非浅,若要来,雪卿不能不见的,毕荣定是认准了这个理儿。

  毕荣找上雪卿,算是彭白坊搭的桥。当初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和“容庆王府”套近乎,“容庆王府”是满蒙贵族里的响当当的一支,当初彭白坊是很有些野心,要打破满汉官员间的屏障,才如此走近毕荣的。但几年下来,效果不甚明显,满人依旧倨傲,汉官多少清高……但他和毕荣的关系,因为雪卿和红地,一直都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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